过了一年,高祖领兵往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寇平之后,高祖传令回京。贯高早已探知消息,预料高祖回京时必由赵地经过,且知他是按照驿站而行,想起赵地柏人县是个大站,高祖到此定就馆舍歇宿。遂与同党十余人密议,暗遣力士数人各怀利刃,前往柏人馆厕所中埋伏等候,高祖到来肯定要上厕所,到时就在厕所中将他杀死。
安排已定,不消几日,高祖果然到了柏人。也是高祖命不该死,人得行宫后便问左右:“此县何名?”左右回答:“县名柏人。”高祖道:“柏与迫音相近,柏人者乃是为人所迫,地名不利,不可在此住宿。”
随即传令起行,贯高所谋又复落空。贯高仇人得知此事后心中暗喜,便想害死贯高报仇。虽然明知会连累多人,现在也顾不得了。
九年冬十二月,高祖到了洛阳,贯高仇人便来上书告发。高祖大怒,因贯高、赵午都是赵相,其他人也是赵国官吏,心想赵王张敖定是同谋,立遣武士持诏前往赵国,将张敖、贯高、赵午等十余人解到洛阳审问,并通告赵国臣民,如敢随从赵王前来,罪及三族。
武士奉命到赵国宣读诏书,张敖一向不知此事,听了诏书好似晴空打个霹雳。但此时埋怨诸人已是不及,只能束手受缚。赵午等人闻此消息,心想不如早寻一死,免得下狱受刑,于是个个拔刀自刎而死。独有贯高颜色不变,见诸人纷纷寻死,气得破口大骂:“我王并未谋逆,此事由我等所为,今日连累我王,如果都一死了之,何人替我王申辩呢?”于是情愿受绑随行。有几个赤胆忠心的赵臣也想随着。偏偏诏书中不准相从,并有罪及三族的厉禁,于是想出一法,自去髠钳,假充赵王家奴随诣洛阳,高祖也不与张敖相见,即交廷尉典狱讯办。
鲁元公主听说丈夫被捕吓得直哭,她知道丈夫被人所累并无此意,于是急急收拾行装赶到长安。见了吕后哭诉求救。吕后一听也是惊疑,便与女儿一起来到洛阳。听说张敖与贯高已经下狱,高祖正饬廷尉严行讯办。
吕后见了高祖便代张敖辩白,请他立即下诏赦免。高祖不允,吕后一连说了数次,大意说张敖乃是女婿,他看女儿情分肯定不会为此。高祖怒道:“张敖若得天下,难道少你一个女儿?”吕后见高祖发怒,因此不敢再言。
廷尉因张敖是高祖女婿,当然另眼相待留居别室。独使贯高对簿,贯高朗声道:“这都是我等所为,与王无涉。”廷尉疑他袒护赵王,便令隶役重笞贯高。贯高咬牙忍受绝无他言。一次讯毕,明日再讯,后日三讯,贯高坚执前词为王呼冤,末后廷尉又将铁条烧红刺入贯高肢体,贯高不堪忍受晕过数次,甚至身无完肤九死一生,但他仍然不改前言。廷尉没法,只好将审问贯高情形上奏高祖。
高祖见奏不觉赞道:“真是壮士!”因问群臣道:“汝等谁人识得贯高,即行前往狱中看视,可以私情问他,到底赵王有无同谋。”旁有中大夫泄公出班奏道:“贯高与臣同里,臣素识之,此人崇尚节义不轻一诺。”高祖遂命泄公持节前往狱中,此时贯高遍体刑伤动弹不得,狱吏将他放在鞭舆之中。泄公持节走到近前,贯高躺在狱中正在愁闷,如今见到故人甚是欢喜,二人彼此畅谈一如平日。泄公见贯高受此苦痛也觉伤感。
说话中间,泄公便问起谋刺之事,赵王果否知情。贯高答道:“凡人谁不爱父母妻子,假如我不是首谋,岂肯为赵王一人断送一家性命?只因赵王实在不曾与谋,我也不好赖他。此事皆系我等所为。”于是将高祖如何轻慢赵王,彼等如何发怒如何设计,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泄公知贯高所说都是实情,便依言回报高祖。高祖才相信张敖确实无罪,于是下诏赦之出狱。
高祖暗想贯高为人耿直真是难得,又命泄公前往,将赵王出狱之事告知贯高,以慰其心,并赦贯高之罪。贯高听说后问道:“赵王果真赦出乎?”泄公道:“真的已赦出。”贯高大喜。泄公又道:“主上甚重足下,特命我持节来赦足下之罪。”贯高听说自己被皇帝赦免后并不高兴,他说自从被关进大牢,自己就没有想着活着出去,之所以没有自杀,是想替赵王伸冤,如果自己死了,赵王的冤屈也就无人申诉了。如今赵王平安无事,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况人臣有弑君罪名,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帝呢!纵然皇帝不杀,自己心里也很惭愧呀。说完便将双手自扼咽喉,立时气绝而死。
高祖听说贯高自尽后甚是叹惜。又闻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余人不避危难自甘为奴,相随张敖也是难得,便一起召见,人人对答如流,满朝群臣都辩他不过。高祖暗想赵国群臣都是贤士。便将他们一律拜为诸侯及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