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珩把手机摊开在她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应该是偷拍,光线并不明朗,甚至因为过曝而在照片右上角出现了类似日晕的光圈。但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中央是一个带着点学生气的女孩子,即使大部分是背面,侧面只能看到一点点,也能从那高高束起的卷曲的马尾和饱满的额头线条看出青春的活力来。
她把手里抱着的一大束捧花递给苏景迁。
热烈的红色玫瑰,黑色的闪光纱围一周做成层叠的波浪,上面的碎闪片和花瓣上的露珠交相呼应,竟是盖过了日头的灿烂,成了画面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黎念倾看不到那女孩的神色,但能看到苏景迁,微笑着,甚至有些宠溺地,伸手去接那捧玫瑰。
难怪书房里,会有一捧来路不明的玫瑰花。
“这事半个学校都知道了,但是两个人都没公开表明什么,这个女生对外也只是称苏景迁是她的老师,所以目前虽然风言风语比较多,但是明面上还没有什么动静。”顾玉珩把手机重新收起来,端详着黎念倾的脸色,“这是他今年带的研究生,你知道这个学生吗?”
你知道这个学生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
彻骨的疼痛又漫上来。
如果没有她,至少绒绒不会死在车祸里,或许苏景迁还是会出轨的,可是至少她不会阴差阳错地因此失去了绒绒和孩子。
最后自己的尸骨狼藉一片。
可是她知道矛头不能偏。
想要偷腥的猫是拦不住的。重来一世,她的第一目标应该是苏景迁。
黎念倾咬咬牙,把恨和着喉间的酸涩狠狠咽下,抬眼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顾玉珩时,又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知道。”
“知道?”顾玉珩眉宇压低,本就凌厉的凤目更是带了些压迫感,“那你还……”
“那我要怎么办?”黎念倾反问,“是要我不顾脸面地去学校,和一个刚刚考上研的小姑娘撕扯苏景迁究竟是谁的?还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和别人出双入对?”
“……抱歉。”顾玉珩将手机收起来,“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们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学校露个脸,让人知道苏景迁不是没有家室的。当然,小棠的想法还有一点让苏景迁有点危机感的意思。”
如果真的由顾玉珩接她去学校,苏景迁估计确实是要醋海翻波一下的。黎念倾笑了笑:“我知道你和小棠都是为我好,不过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我不能落人话柄。”
她太清楚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她不能再让流言毁她第二次。
“倾倾?”或许是看她的脸色不太对,顾玉珩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让她回神,“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黎念倾摇头,有些往事即使只是回忆起来也是带着恨的,“你先回去吧,我有我的安排。”
苏景迁,这一世,我真的给过你机会的。
如果你能安安分分的,和异性保持距离,不再想让我放弃工作全部为你所掌控。上辈子的事,或许我可以当作一场噩梦。
我可以催眠自己,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你,跟上一个你不一样。没道理要让现在还对我言听计从的你承受上一个你做下的罪孽。
可你看看你自己,选的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我怎么能放过你呢……
暮色渐阖的时候,黎念倾结束了帮s大校庆排舞的工作,“顺便”去了苏景迁的办公室。
她故意没有带口罩,连平日里喜欢散下来的长发,今天也用一个铃兰花造型的鲨鱼夹夹在脑后。
那张脸就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像国家舞剧院一张行走的名片。
“那个……”突然有个小姑娘从她身边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您好,我是您的粉丝……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
小姑娘可能比较社牛,话还没说完,照片和马克笔已经递过来了。
黎念倾就客客气气给人签完了名。
一路偶尔遇到几个签名或者合照的,被问到要去找谁,黎念倾也不隐瞒。
等她到了苏景迁的办公室门口,下弦月正挂在树梢。
办公室的灯光明亮,从防盗门上面的窗户漏到走廊上。
防盗门没关,但也只留了一条缝。
说避嫌有些造谣了,说欲盖弥彰应该差不多。
她倚在门边,没有贸然敲门。
她想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
从重生到此刻的十几个小时里,她回想了结婚以后最早的三年。
那时候的他们是真的相爱过。
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男人的夸赞听起来真挚极了。
“你这个文章写得很好,我帮你再改一改,就可以拿出去发表了。”
“真的吗?!”女孩听起来有些受宠若惊。
“对啊,我可没时间骗人。到时候可能要参加学术论坛,我带你一起去。”
“啊……那我就不去了吧……我没出席过这样的场合……都不知道该穿什么。”
“别紧张,穿什么不重要,你今天穿的这身就很好看,很……”苏景迁的声音有明显的停顿,多了几分调笑的意味,“与众不同。”
“是……是吗?”
“对啊,是新买的吗?”
“是我妹妹的衣服……我们两个的衣服有时候会换着穿……”
“那还挺好的,你们姐妹俩风格很不一样啊,以后你也可以经常穿穿你妹妹的衣服,别总打扮得像个学生一样,这样以后也好带你出席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
外人听起来是很普通的一句夸赞,但黎念倾太了解苏景迁这个人。八面玲珑,语藏玄机,就算是最简单的一句话,也有他自己往里面加的小心思。
“谢谢老师……”女孩听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不用谢,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苏景迁温柔道,“谢谢你上个学期对我的支持。”
“啊?没……没有什么的,”女孩的声音里透着小心,“其实大家……都非常喜欢您讲课,您的课,出勤率也是非常高的……”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应付点名,实际上我上课讲的什么内容,他们根本就不清楚,所以我提个什么问题,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有你,”苏景迁又是一个意味不明的停顿,“小玟,你是我上个学期上课的唯一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