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倾还在床上翻滚的时候,酒店的门被敲响。
她跑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杜若。
“团长……”杜若的声音细细的,“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黎念倾便让她进来了。
进了房间以后的杜若依然很拘谨。
黎念倾窝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里,怀里习惯性地抱着一个枕头,拧开放在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你不是有话要说嘛?说吧。”
“我……”杜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腿规矩地并拢,手指却将衣摆搅成了麻花,“我想跟您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黎念倾喝着水,听完有点想笑。把盖子重新拧回去,然后问,“原因?”
“我姐姐她……”杜若露出一点难以启齿的表情,“她跟我说了……苏景迁是您的……”
“前夫。”
在杜若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之前,黎念倾帮她改了口。
“我现在和苏景迁之间,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如果你是为了在商场里看到的那一幕来跟我道歉的话,其实没有什么必要。”
“……对不起……”杜若还是道歉,“姐姐之前跟我说的时候,只说是想要跟老师处好关系,以后方便申博,我确实没想到……”
“她说的其实没错,”黎念倾挑挑眉,有些漫不经心,“她来找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住的酒店楼层不低,从落地窗向外鸟瞰,整个街区都在脚下一览无余。
路口昏黄的路灯下,有提着公文包下班的归家人,围着条纹的围巾,他不时地抬腕看着表,等半小时一趟的巴士。
也有街边的面包店,从烤箱里抽出烤盘,用铲子一个一个铲下烤的火红的盘子里的面包,放在售架上,再推到窗口供人挑选。
天边无星无月,只有一片雾蒙蒙的蓝,沉默地挂在高耸的教堂塔尖后,像莫奈笔下的一幅画。
一切显得平和而宁静。
“我们给您的家庭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您还带我出来演出……而且还让我做主演……”
这样的景色,杜若是无心欣赏的。
她紧张地盯着黎念倾的一举一动,在发现黎念倾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以后,反而更无所适从了。
“我从不公报私仇。”
黎念倾不再关注楼下的市井烟火。
她把纱帘拉上,隔绝了好像能吞噬一切的夜色。
“我选你参加这次的巡演,是作为剧团团长的身份选的你,从素雅的装扮改到盛宠时候的华丽装扮,需要的时间不短,剧目和剧目之间的衔接时间不够,所以另找一个人扮演少年时候的杨玉环更合适。”
“你更年轻,更适合演出还没有入宫的杨玉环的女儿娇态。跟你姐姐的私事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姐姐,”黎念倾挑了挑唇角,“只能说,希望她好运。”
“啊?”
“不明白?”黎念倾盯着她的眼睛,真的在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眼中看见了类似于迷茫的情绪。
“不是……不是特别懂……”
“那你或许可以问问她,之前我就跟她说过,不要指望一个浪子能在自己这里回头,申博的路有很多,但她选了最危险的一条。”
“……”
“她以为苏景迁是什么善类?今天苏景迁可以因为对她的青睐而不顾家庭,明天就可以因为对别人的好感而抛弃她。”
“而你的姐姐,如果是靠这种手段申到了博士,真到了苏景迁变心的那天,她拿什么去跟苏景迁抗衡?美貌?那时候是最不值钱的筹码。地位?这个地位是苏景迁把她捧上去的。还是家世地位?”
她风轻云淡地,把上辈子自己曾经有过后来失去的筹码一一剖析。
“不过算了,都是与我不太相关的人,究竟要怎么选择,全看她自己。”说多了,她也有点烦。她转了个话题,“倒是你,我觉得你或许跟我说一说。”
“我……没什么……没什么要说的啊……”杜若整个人突然如同惊弓之鸟,恨不能下一秒转身就走。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住在剧院专属的租住区,反而在出了名的治安最乱的小区里住?剧团的租住区是有国家补贴的,租金很便宜,而且物业和居住环境都比那个小区好得多。”
黎念倾问,“至于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那个小区治安乱……”杜若语速很快,“那人……可能是喝醉了吧,我……我不认识。那个,团长,我先走了。”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好,你现在就可以走,但这是你在剧团的最后一次演出了。”黎念倾淡然道。
“团长,我是正正经经考进来的!您……您不可以随意就开除我。”
“我没说开除你,”黎念倾皮笑肉不笑道,“但作为团长,我至少有选择每场剧目参演人员的权力。既然你的私生活并不安稳,那么为了剧目的顺利演出和彩排,我当然要选择一些生活更有规律的演员来参与。”
“而你,如果没有了演出的绩效,仅凭底薪,还要负担专属租住区以外的房租的话……应该很快就没有办法在s市生存下去了吧。”
“团长!”
“嗯?”
黎念倾走到床边的集合开关旁,按灭了杜若头顶那盏明亮的阳台灯。
光线骤然一暗,杜若打了个激灵,又泄下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