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玮看看柳寒,柳寒的疑问很有道理。
句诞是钦差正使,你顾玮不过钦差副使,你坚持弹劾盛怀,那么身为正使的句诞是不是赞同呢?
但往深里想,这问题就有意思了,盛怀对扬州税制革新倒底有何妨碍,这次到扬州是推行税制革新,不是纠察吏治,你顾玮顾大人为何一定要弹劾盛怀?
顾玮在心里暗叹,这柳寒拐了十七八个弯,实际还是打听扬州税制革新的内容,这样也好,那就给他好生说说。
“句大人,对盛怀也很不满,”顾玮很快想明白了柳寒的用意,他斟酌用词,慢慢说道:“盛怀在扬州为官多年,上下盘根错节,此次税制革新,对朝廷上下影响甚大,关系江山社稷,但对门阀士族的影响也很大,故而,盛怀勾结扬州的门阀士族,处处为难,致使税制革新举步维艰,要想推行税制革新,必须扳倒盛怀,否则三五年内不会有效,而皇上对税制革新期望甚高,希望在一两年内见效。”
说到这里,顾玮不由轻轻叹口气,神情颇为惋惜,柳寒理解这点,这扬州税制革新,姑且不管其内容,就凭顾玮描述的,就知道阻力重重,要在一年内见效,十分困难,至少要两年才会有初步成效,而且,这还需要地方官的全力配合。
但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所以,他笑了笑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朝廷定能理解大人的难处,尽力就好,早晚朝廷能看到大人的努力。”
看到柳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顾玮心里忍不住苦笑,在心里暗骂,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朝廷来的指令中,柳寒的任务就是保证安全,朝廷将整个扬州的兵权交到他手上,说明朝廷对税制革新的担忧,可柳寒会不会支持他呢?如果他在关键时刻,别说倒戈一击了,就是退缩一下,可能都是决定性的。
“税制革新牵一发而动全身,”顾玮正色道:“朝廷将扬州的兵权交给你,就证明了这事,子恕,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朝廷的期待。”
“这点请放心,”柳寒也正色说道:“虎贲卫和郡国兵水师,都由大人调动。”
柳寒滴水不漏,或者说滑不溜手,顾玮提要求,他满口答应,一点不含糊,可就是哪里让他不舒服,无法放心。
顾玮眼珠一转,含笑问道:“子恕,这郡国兵和水师,有很多扬州门阀子弟在其中任职,你能顺利掌握吗?”
“明天我就召见水师都尉和扬州都尉,我不信他们敢抗拒朝廷命令。对了,大人能不能介绍下水师和扬州郡国兵的情况。”
看到柳寒又将球踢回来了,顾玮在心里苦笑,略微沉凝才说:“水师应该没什么问题,水师校尉满桐,这人很正直,是荆州满家子弟,与盛怀有矛盾,从来不卖盛怀的账
不过,扬州都尉张劫,是泰县张阀的子弟,此人与盛怀关系甚密,这次也在我的弹劾中,他擅自扩大职分田,而且还擅自更换职分田,在泰县老家,强买强卖,有好几起拦路抢劫的客商的案件与他有关联。”
“有证据吗?”柳寒追问道。
“要有证据,我早就上疏弹劾了,唉,这人非常狠辣,老夫刚查到一点,便被他察觉灭口,断了线索,不过,我找到了部分证据。”顾玮非常遗憾的叹口气。
“能不能把这部分证据交给我,”柳寒说道,顾玮心中一喜,可随即柳寒又补充道:“如果他听话,那就用不着,如果不,那就不用客气了,他的修为怎么样?”
面对柳寒突然的问题,顾玮下意识答道:“武师五品左右,哦,我也不清楚,是南都尉说的,对了,子恕,朝廷的正式行文下来,恐怕你要升官了。”
柳寒微怔,不解的扭头看着他,顾玮笑了笑:“水师的满桐是校尉,你一个都尉怎么指挥校尉,这与朝廷体制不合,我估计朝廷要升你的官。”
柳寒迟疑下,随即摇头,苦笑道:“这升官也太快,半年以前,我才升到军侯,这就校尉,太快了。”
“升官快还不好!”顾玮忍不住笑起来,柳寒摇头:“出头的椽子先烂,此事若是真的,后患无穷,最好还是不要。”
顾玮眉头微皱,心中却是暗赞,这柳寒十分谨慎,并没有被升官蒙蔽,树大招风,在大晋,校尉已经是高级将领了,是仅仅比将军低的军官,在大晋,统军出征,最低的将领便是校尉,比如威震西凉的黑豹,他的统领秋戈便是校尉。
秋戈出身士族,在军中奋战了数年,这才升到校尉,这柳寒别说从军了,回到大晋也不过四年,这就已经是大晋的高级将领了。
不说其他,就说这个校尉,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暗中有多少枪口对准了他。
顾玮忽然萌生个想法,虎贲卫的最高指挥是统领,这个统领的品级与校尉相当,宫里如此快的提拔柳寒,是不是有意让柳寒来统带虎贲卫呢?
顾玮的脑子转得很快,想到这一层,更希望拉拢柳寒,于是含笑问道:“子恕到扬州的时间不短了吧。”
柳寒微怔,如果刚才俩人还中规中矩,此刻顾玮抛出的问题,则象天外飞来的一剑,了无痕迹,却是直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