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的准备,从高拱升迁开始,或许嘉靖皇帝就已经在做打算,只是当时还不明显,毕竟高拱是九年考满才获得的升迁。
魏广德想到这里,脸上不自觉就有所表现出来,被高拱看到还很奇怪。
“广德,你是不是有破敌之策?不妨说出来听听,要是真的可行,我们马上去内阁找严阁老。”
高拱误会了,以为魏广德脸上浮现的欣喜表情是发现了俺答部军队的破绽。
不过他也清楚,军事上的事儿,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轻易就看出什么来,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名将,大多也是在临阵之时发现对手的漏洞,那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更多还是对胜利一方的上位者的一种神化。
听到高拱的话,魏广德也立马就冷静下来,知道这个时候表现出欣喜之情是要不得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才是一个读书人该表现出来的精神,可不是自己现在这样。
不过现在,魏广德自然不会说出先前自己想的是什么,那只会被高拱看轻,怎么接下去才是重点。
魏广德低下头,假装思考一阵后才说道:“如果朝廷真要调动延绥、宁夏兵马的话,倒不如直接派他们进入河套地区扫荡,此时俺答部主力尽在宣府外围,大军出长城当无大碍。
宣府当坚壁清野,大军紧守城池和各关隘,不给鞑子一丝半点机会抢掠钱物。
我军虽不能借此一举攻占河套地区,却可以打击蒙古鞑子的实力。
河套被袭,想来俺答汗就算再不甘,也要派出大军支援才是,宣府一战我军的胜率也就提高不少。”
魏广德短时间内能想到的也就是“围魏救赵”之计,河套地区水草丰美,听说在那里有大量牛羊栖息于此,俺答汗不是想要入关抢掠吗?
你从宣府进来,我就从宁夏、延绥北上进入草原,抢掠河套地区的牛羊,借此也可以分散俺答汗手中本就不多的战兵。
到那个时候,以宣大军长期对战俺答部的丰富作战经验,只需要紧守城池,实行坚壁清野,俺答部抢不到物资,自然只能退走。
魏广德依旧坚信,以俺答汗手里那几万人马,是不足以威胁到京师安全的。
“兵部在会议上所言,宣府迟滞鞑子进攻,蓟镇和延绥、宁夏二镇军马东西对进,合围俺答汗的计策,是否可行。”
高拱没有对魏广德提出的扫荡河套地区的作战计划进行评价,而是问出魏广德对御前会议上兵部作出的战争预判是否妥当这个问题。
“蓟镇大军可以及时赶到战场,延绥、宁夏二镇的兵马,怕是赶不及了。”
魏广德想想就摇头说道:“与其让他们在关内奔波,不如直接让他们杀出去抢掠鞑子的资财。”
看高拱似乎依旧不以为然,魏广德心中一动。
河套地区,当年曾宪就是因此被杀,还连累了夏言,难不成现在河套已经成为大明官场的一个禁忌。
不过,魏广德还是觉得自己所提应该没事儿才对。
曾宪那是想要收复河套地区,重新对其进行控制,结果就是不仅要在当时打败蒙古鞑子,还需要持续的投入军力维持对那里的控制。
而魏广德所提的,可不是收复河套,而仅仅是对河套地区实施抢掠。
难道指准许鞑子入关抢掠,就不许明军出关打草谷?
魏广德在宣府的时候可是听说过,以前明军打草谷的事儿可没少干,那时候明军战力强大。
即便是军力衰弱之时,边将为了牛羊财宝也经常带兵偷偷出关抢掠,只是扫荡的范围和出兵规模没有以前那么大。
不过,此时魏广德想想高拱之前所说的兵部计划,觉得还是先泼一盆冷水让他清醒一点比较好,于是就接着说道:“蓟镇距离宣府近,支援是来得及的。
而延绥宁夏的兵马路途遥远,就算赶到战场也是人困马乏,根本没法参战,还凭白消耗大量粮草。
不但如此,俺答部主力尽在,那可是数万战力强悍之兵,与之交战不首先考虑让他们分兵,削弱他们的实力,而是想着集中兵力进行决战,不可取。
说句实话,在宣府那战我算是看出来了,当时若俺答汗所带的人马再多一些,或者精锐骑兵多出一万,保安州那一仗就打不起来,至少在大同军主力赶到前,不敢打。”
“大同、宣府军战力和俺答部对比,如何?”
魏广德话音落下,高拱就突然发问道:“精锐骑兵我大明略占优势,可人马少得可怜,多是统兵将领身边的亲兵。
士卒战力弱于鞑子,不过若俺答汗带来全部主力,那精锐骑兵可是四万人上,至少需集结二十万以上明军方可对抗。”
魏广德是把俺答汗本部和黄台吉、青台吉的精锐骑兵算在一起,按照当初马芳所说,应该就是这么多了,剩下四、五万多鞑子,战力也就是大约七、八万明军的样子。
有了计较,魏广德就把当初马芳所说的情况给高拱详细分析了一遍。
高拱听完就明白了,明军能够汇聚在一起的精锐,若是强行从将领手里收走亲兵的指挥权,先不说将领会不会阵前闹事,就算真把人凑一块,怕也就万余人,两万人都未必能够凑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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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或许单打独斗可以击败鞑子,可他们没有大队骑兵作战的经验,实力说不定反而会受到影响。
至于调集其他明军参战,按照魏广德给出的战力表,那至少要准备三十万人马方可应对。
九边重镇,人当然是有的,可这么多的人马调动,物资消耗那是海量的,朝廷根本承担不起。
相对来说,魏广德提出的延绥、宁夏二镇出兵抢掠河套,真要算账的话,似乎更加合算一些。
不知不觉,高拱也开始计算起得失来。
可是出河套,能不能提?
和魏广德先前所想的一样,在嘉靖皇帝处死夏言、曾宪以后,进军河套就成为官场上的一个禁忌的话题。
一个三边总督的鲜血就已经够吓人的了,还要加上一个致仕的内阁首辅。
要不要找阁老提这件事儿?
高拱也是有点吃不准,关键他现在也是位卑言轻,魏广德就更加说不上话。
高拱有点焦虑的起身,在值房里来回走动,魏广德只能低头看自己身前的茶水,免得看花眼。
而此时的大同巡抚衙门里,李文进、刘汉和俞大猷的会议已经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