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户科左给事中欧阳一敬为都给事中,户科右给事中李燧为左给事中,工科给事中严从简俱右给事中。”
魏广德看着手中信札,嘴角挂出笑意,心里盘算这等上两日,叫上九江老乡一起痛宰欧阳一敬一顿。
这两天就算了,估计他那帮同僚会请他喝酒,庆贺他升迁。
而现在的朝堂,早已经忘记前些天他们还曾经津津乐道的青天海瑞的事迹,转而是关注起别的争论。
值得一提的是,海瑞在家休息两天后,早已经回户部上值。
对于之前几天的旷工,户部高尚书倒是很理解,批了假条,算是把那几日的事情给了了。
大明掌控着中华神州,每时每刻都有不同事件在发生着,朝堂中的官员当然也不可能一直只关注一件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魏广德对芦布说道。
“老爷,这里还有一份请帖,是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朱衡朱大人的帖子,请你晚上过府赴宴。”
说话间,芦布又拿出一份帖子递到魏广德面前。
“朱大人?哈哈.”
魏广德略微诧异后就笑起来。
伸手接过帖子看了眼,“送帖子的人呢?在外面还是已经回去了?”
“人已经在走了,说还要送帖子去。”
芦布答道。
“我知道了。”
魏广德笑笑,把帖子放在书桌一边,又继续投入工作,而芦布也知趣的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审完手里的这本书,魏广德准备换下一本的时候,眼角看到那份帖子,魏广德又轻轻摇头。
朱衡,字士南,号镇山,江西吉安府万安县人,是此时朝中的治水大臣,负责河道清理之责。
至于工部掌部尚书,当然还是雷礼,朱衡只是挂尚书衔的副都御使,和朝廷派出的河道总督职责类似,而他所负责的正是这两年泛滥的黄河水道。
嘉靖四十二年到四十四年,黄河连发洪水,导致河堤被毁,黄河有改道的风险。
上个月,朝廷遣工科给事中何起鸣勘河回京,并据实奏报朝廷,“何起鸣自沛县回京时奏言:黄河故道难复,开新河费省,且可杜绝后患,宜用朱衡开新河之议。同时兼采潘季驯之言,不舍弃旧河。”
何起鸣的奏报,其实是在朱衡和其治水副手潘季驯争论激化后的一个折中办法,即采用朱衡的观点开新河,希望一劳永逸解决黄河河道治理的问题,又不愿意得罪潘季驯,认为也应该修复黄河故道的河堤。
何起鸣的奏疏,到目前为止还未得到宫里的批红,而是让再议。
朱衡给魏广德下帖子,应该是想把在京师的江西老乡都叫上,为他站台,以壮声势。
朱衡的面子,魏广德当然要给。
实际上,若不是他有裕王府背景,以他五品官职,还未必能入朱大人的法眼。
至于潘季驯那边,支持的力量也是不弱,多是浙江籍官员在力挺其主张。
潘季驯,初字子良,又字惟良,后改字时良,号印川,湖州府乌程县人。
嘉靖四十四年无疑是潘季驯步步高升的一年,年初接连升任大理寺右少卿、左少卿,至年底进官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辅佐工部尚书朱衡治黄河,从此开始治河生涯。
两人的观点不同,可以说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如果抛开两人观点的对错,当下这场争论其实已经有演变成一场江西官员和浙江官员大乱斗的趋势。
江西和浙江,皆是大明朝的科举大省,在严嵩、吴山、欧阳必进等人先后离开后,江西官员在京城朝堂上的力量已经愈发势微,早已不复当年“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盛况。
唇亡齿寒的道理,做官的谁人不知,所以魏广德今晚也是非去不可的。
他可不想等他上台的时候举目四望,周遭已经没有江西官员的身影。
形单影只之下,他这个官怕也做不长久。
所以,魏广德根本就没去了解黄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其实就算了解也不懂,他后世又不是什么水利方面的专家,那里知道如何治水。
不过,只要支持朱衡的观点就对了,这才是此时京城江西人眼中的政治正确。
晚上到朱衡府上时,魏广德意外看到新任户科都给事中欧阳一敬居然也来了。
“司直兄,你今日不和同僚庆贺升迁之喜吗?”
魏广德笑道。
“朱大人相邀,岂能不来?”
欧阳一敬笑道。
“应该也是为了让你在户科,甚至户部帮忙说话的缘故。”
魏广德瞟了眼正房里热闹的场景小声说道。
“此次,重点其实还是钱财,有钱开新河和维修故道可同时进行,没钱,朝廷可能还是只能考虑省钱的法子解决此事。”
欧阳一敬答道。
“户部和工部计算的结果如何?”
魏广德好奇,到底是开新河省钱还是疏通就河道省钱。
“说起来有些意外,竟然是开新河省钱。”
欧阳一敬低声道。
“啊?为何?”
对欧阳一敬的答案,魏广德是真没想到。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看到过户部报到宫里的奏陈,陛下迟迟未下结论,就是在等这个东西。”
欧阳一敬低声道。
“如此,朱大人应该可以称心如意了。”
知道这个消息,魏广德就笑起来。
今晚可以大吃大喝一顿,还不用什么担心,嘉靖皇帝肯定会选择他的主张,开挖新河。
“走吧,我们也进去,里面热闹。”
魏广德和欧阳一敬一起走进了朱府宴客的正堂。
宴席自然是宾主尽欢,都是老乡,自然不会有人会在这个场合下拆台,说出什么对朱衡主张不利的言论。
不过在酒席散场后,魏广德出了朱府大门,就被身后的欧阳一敬叫住。
“善贷,我有事想和你先说说。”
欧阳一敬低声道。
“上车,叫你的轿子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