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枫瑾一挑眉头,冷嘲热讽道:「本王倒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带着女儿一起来说媒的!」 范子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连忙往回找补一下:「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小女蒲柳之姿,怕殿下看不上,只能先让您瞧上一眼。」 羽枫瑾放下茶杯,有些生硬地说道:「令嫒姿容,本王并未观瞧。只是,本王的婚事全权由圣上做主,你若能让皇上赐婚,本王绝无异议!」 范子敬的表情有些僵硬,自嘲地笑道:「殿下说笑了!卑职人微言轻,怎能求来圣上赐婚呢!其实,小女也不是非要做王妃。她对您痴心不已,哪怕做一房妾室,也是心甘情愿的!」 听到这里,羽枫瑾大声笑了出来:「本王倒是第一次听到,有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给人家做妾室的。」 范子敬表情十分尴尬,却还是贼心不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小女为了殿下茶饭不思,已病入膏肓!若不是我答应她,带她来见您一面,她这病也好不了啊。现在只要她能得偿所愿,卑职……什么都认了……」 说到最后,他垂下脑袋沉沉叹了口气。 「你的女儿这么喜欢做小妾,找别人去好了!王爷已经名花有主了!」 一个霸道而张扬的声音传来。 随即,厅门被狠狠踹开,一位红衣似火、俏而不俗的少女,威风凛凛的迈进门来。 「鹿宁?你怎么来了?」羽枫瑾看到眼前的不速之客,心中又惊又喜。 「你……你是?」范子敬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觉得眼熟却不敢贸然确认。 鹿宁一步抢过去,指着他凶道:「怎么,上次将我当成刺客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了,你现在竟要和我抢男人!」 我的男人? 羽枫瑾被这几个字吓了一跳,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他不敢相信,一向端庄大方的鹿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莫非她是因为吃醋,而被气昏了头? 想到这一层,羽枫瑾的唇角微微上扬,心中竟有些欣喜若狂。 范子敬想起上次的事顿时火起,却碍于羽枫瑾的面子,只能隐忍不发:「这位姑娘,敢问你和王爷是什么关系?」 鹿宁走过去自然而然挽住羽枫瑾的手臂,娇笑道:「我与王爷早有婚约,只等他这次赈灾立功之后,便向皇上求来赐婚圣旨!所以,你和你闺女少痴心妄想了!离我的男人远点儿!」 她言辞激烈、用词刁钻,颇有江湖女侠的风范,让人闻之却步。 「这……」范子敬看向羽枫瑾,似乎是在求证。 羽枫瑾却笑而不语,因为他心理已有了答案:眼前的女子不是鹿宁,而是善于易容的沐芊芊。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沐芊芊的任性所为!还误以为是鹿宁在吃醋,所以派她来搅局的。 见羽枫瑾但笑不语,范子敬心中犯起了嘀咕,决定再试一试:「恕本官有眼无珠,竟没看出姑娘是王爷的心上人。更没想到,未来的翊王妃,竟是一位江湖女子。不过,小女并没想和你争夺正房之位。让小女与姑娘一起侍奉王爷,为他生儿育女,这又有何不好?」 沐芊芊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说道:「哼,真没看过像你这么无耻的父亲!宁可让自己的女儿做小,也要嫁给人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攀高枝!告诉你,你女儿要是敢进门,我是正房她是偏房,看我怎么欺负她!我坐着她必须站着,我吃着她只能看着!我会辞退所有婢女,所有粗活儿累活都让她来干!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这一身的功夫,就拿她来当沙包!」 这一番既霸气又挑衅的话,气得范子敬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羽枫瑾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却始终一言不发,这在范子敬眼中,不表态就是一种纵容和默认。 他自觉无趣,便拉着女儿狼狈离开,不敢再纠缠下去。 等二人走后,沐芊芊才松开羽枫瑾的手臂,得意的炫耀道:「怎么样,多亏我聪明机智,才让殿下脱身了吧!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像范子敬那样的人,就不能对他客气!」 羽枫瑾负手而立,笑看着她问道:「是鹿宁让你来的?」 脑子不转弯的沐芊芊,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那当然!你都不知道她听到你来相亲有多伤心,她……」 话说到一半,她猛的捂住嘴,惊慌失措的看着似笑非笑的羽枫瑾。 她缓缓垂眸,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立刻懊恼的一拍脑袋,便双足踏地,飞身跃上屋顶,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羽枫瑾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放在心上,便转身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一个驿呈急匆匆跑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信,禀道:「王爷,京城中传来急信!」 羽枫瑾接过信来,打开看了一眼,顿时脸色骤变。 ——美人计—— 夜阑人静,漏壶的水早已滴光,弯弯的勾月,悬挂在疏落的梧桐树上。 羽枫瑾被满腹忧思煎熬得难以入眠,只好披衣出去在中庭里负手徘徊。 月明星稀,清风徐来。 他斜倚栏杆,极力忍耐心中的情绪,从怀中拿出信来,又反复读了几遍,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 他终于长叹一声,来颍州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雪白的宣纸,刚劲有力的笔记,却用一种尽可能淡漠的语气,叙述了一件极其悲伤的事情——夏云卿走了! 可笑,可悲,可恨! 那个品行正直、口硬心软、一心为公的首辅大人,最后竟死在了一群胆大妄为、自私自利的无耻小人手中! 他在理想还未实现前,就怀着一颗光明之心,离开了这个污浊的世界! 羽枫瑾搬来一坛酒,摆上三个碗,分别斟满酒。 他端起第一碗,举头望月敬向苍穹。 随即,他端起第二碗酒,将碗中的酒洒在了地上。 最后,他拿起第三碗酒,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夜风微凉,寒意侵袭着羽枫瑾的身和心。一向滴酒不沾的他,今日竟硬生生喝了大半坛。 风一吹,酒意上头,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踉跄着转身走回屋内。 坐在窗下剪烛,桌上的书被晚风一页页翻起。 他神色冷峻的盯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浓烈的酒意让他全身发烫。 想喝杯茶,触及茶壶才发现早已冰冷。 霎时间,说不尽的凄凉和艰难顿生心头。 不想叫人来添茶,是不想有人打扰此时的思绪:夏云卿的死让他悲愤! 可信中另外一件事,却让他倍感自责和内疚。这封信是匿名的,他还是认出,这字迹是出自阮浪之手。 他在信中,将花芳仪入宫后的情况,和燕容儿子的情况都逐一说明,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的担忧和不忍。 虽然二人暂时安然无虞,可羽枫瑾的心情依旧沉郁。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看尽了宫中女子的生活和结局。心中是分明明白,哪怕花芳仪容貌出众、机敏圆滑,最后怕也难逃凄凉的结局。 她对自己痴心一片,自己虽从未给予回应,却也不是对她漠不关心。 她和她的家人,对自己都付出了太多,自己只想给她一个优渥的生活,让她可以自 由自在、毫无顾虑的生活,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 没想到,自己万般小心,最后还是连累了她,眼睁睁看她迈上一条不归路,却无能为力。 而他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燕容,更是心存愧疚。 他如果当初投奔皇上,如今一定锦袍加身、享尽荣华,可他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但埋没了一身的本事,浪费了大好的青春,险些毁了老将军的一世英名。 如今连唯一的子嗣,也险些搭进命去。 渝帝这是明白着告诉大家,他这样做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来,让自己安分守己,不要有非分之想。 二来,也是警告其他人不要靠近自己,否则就是同样的下场! 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渝帝的皇位坐得再安稳,他的警惕和多疑还是没有减弱半分。 这无疑加大了羽枫瑾复仇的难度,却大大加强了他对渝帝的恨,以及要复仇的决心! 忽然之间,安静的黑暗中,传来一个极其轻柔的敲门声。 羽枫瑾一怔,眸中的神色渐渐幽深。 他醉醺醺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冷冽的眼眸透过缝隙望出去,只见门外站着两名女子,正是刘氏姐妹。 皎洁的月色下,姐妹二人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姐妹二人身着一青一白的罗纱裙,轻薄温柔的长裙,将二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更加诱人。 羽枫瑾一眼都没多看,只冷漠地斥责:「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不许你们擅自来本王的房间吗?」 姐姐嫣然一笑,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们姐妹二人方才听见驿馆的小厮说,殿下今日叫了坛酒。平日里素闻殿下滴酒不沾,如今却喝了这么多酒,我们很担心您,就想来问候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