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略有些阴,太阳在云层里时现时隐。 霍去病没回应为什么急着回长安。 章军也没再问,转而道:“霍侯去后,西关之事,可有嘱托我配合安排的地方?诸如罗什娜若应约而来,见不到霍侯当如何?” 霍去病早有考虑的道:“既然我不能去阳关,玉门一带。我会传令赵破奴,让他告知罗什娜将碰面地点改在长安。” 张骞目瞪口呆,不便去西域,就让罗什娜千里迢迢的去长安。 在西域备受推崇的罗什娜会同意? “西羌内部,大小部落林立,不可能上下一心的与我汉人为敌。他们内部态度不一,对我们是好事,可以拉拢一部分,除掉一部分。”霍去病说道。 章军嗯了一声,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古羌部就是要除掉的那部分。 他们常年和匈奴勾结,扰袭汉境,双方早成死仇,不可缓解。 但另一部分羌族,不与汉境接壤,距离较远,又没沾过汉人的血,则可以笼络,分化羌人内部。 这是远交近攻的策略。 “除了羌人,西域诸国最需防备的是楼兰和蒲类等几国,他们和匈奴联系紧密。 我会让赵破奴蓄意散布罗什娜要来我汉境的消息,楼兰,蒲类等国知道后,可能会从中作梗。 若有必要,我希望章太守能出动边军,与赵破奴部配合。 他带走了七百禁军,我会让他护送罗什娜从西域诸国中,靠南的楼兰方向经过,若楼兰敢出兵阻挠,太守便挥军策应赵破奴,他会闪击楼兰。 楼兰一弹丸小国,也敢和我大汉敌对争锋,不打得他国破家亡,怎能对得起他。”霍去病道。 “请郎中令放心。” 章军一口答应,表示会按霍去病的构想来实施配合。 而他这一答应,意味着霍去病去后,他会让部分边军继续往西推进,才可能和赵破奴形成配合。 徐甲讶然道:“郎中令说赵破奴带走了七百禁军,加上护持公主的六十禁军。那郎中令身边岂不只剩这三十禁军亲卫?” 周边是四险环绕之地,霍去病只带三十禁军在侧,当真胆大之极。 霍去病笑了笑:“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各位来日方长。”话罢便准备离开。 徐甲忽然鼓起勇气道:“徐甲想追随郎中令,不知郎中令可能应允?” 霍去病哑然道:“在哪里都是打仗,我人在长安,反而不及边关战事更多。你若非要来,就问章太守吧,他同意放人,你便来长安找我。” 徐甲垂首答应,转头去看章军。 而霍去病已纵身上了刘清的马车,呼哨一声,迅速去的远了。 今安小跑跟在车旁,侧头看了看车架,似乎在疑惑霍去病为什么乘车而不是骑它。 那三十名禁军随行在后,遥遥跟随,还有公主的几名近侍,亦在后方随行。 张骞并未跟着回长安,他会在章军安排下,继续往西行,去和赵破奴,罗什娜碰面。 “太守,郎中令只带数十人在侧,若遇变故,怕是应对不便?”徐甲跃跃欲试。 章军笑道:“你怎知霍侯没有别的安排,说不定是他蓄意如此,行诱敌之计。兵家行事,岂会让人尽数摸清虚实?” 车架远去,霍去病让御者去后边和禁军同行,自己坐到了车辕处。 刘清也掀帘钻出来,挨着他坐下,穿着小巧皮靴的双足,在车辕外一荡一荡。 禁军始终远远跟在后方,不往前靠近。 两人绕西海而行,走了个把时辰。 波光粼粼的湖水,有如巨大而坚硬的宝石,灿烂通透地嵌在广大的盆地中。 蔚蓝的天幕似乎沉入了湖中,天地之间两相呼应,尽展大自然之美。 霍去病又带刘清骑乘今安,在西海周边驰骋了一阵。 天色渐晚。 这时刘清才问:“夫君忽然要回长安,可是长安出了事情?” 霍去病沉吟道:“陛下和舅父几乎不分先后的通过绣衣的人,给我送来消息,让我暂停西行,回去一趟。 具体什么事,我亦不清楚。” 刘清露出稍许惊色,什么事是需要皇帝和卫青同时传消息过来的。 霍去病轻夹马腹,今安发出一声马啸,负责拉车的那四匹马便跟在它身后,加快速度,往东踏上了归途。 ———— 长安。 边关加急的消息,经两夜一日的传递,在这天早上送进了未央宫。 散朝后,刘彻看完西关太守章军的奏本,又看过一起送回来的行军图,遂让内侍董旭去召众臣过来。 一干文武速度极快,来到书房听从皇帝吩咐。 “众卿看看,这是西关章太守的奏卷。”皇帝道。 文臣以丞相公孙弘,李蔡为首,其余只有九卿中的几位重臣。 武将是李广、李敢父子,程不识三人。 几人轮次看完章军的奏卷和霍去病的行军图。 半刻钟后,公孙弘道:“章太守说这行军图是冠军侯战前推演双方胜负手所画,难得的是后来冠军侯统兵破敌,行军路线,对方的应对方式,都和图上的判断逐一吻合。 这等兵家手段,确是让人动容。” 李蔡早年也是亲自撸袖子上过战场的,同样能看出行军图的奥妙,颔首认同。 皇帝道:“伱等可明白朕让你们看这份奏本和行军图的用意?” 另一边的番系,周平对视。 他们这几日正在参议进言该不该拓宽国境,到处用兵,消耗国力的事。 今天早上的朝会上,文武之间还有过争执。 武将自然是希望能有更多立下军功的机会。 文臣则痛陈厉害,不想伤筋动骨,耗尽国力。 皇帝这时候给众臣看霍去病在西关用兵,以少量亲军破敌的过程,像是在打文臣的脸。 他们在后方参议,霍去病却在前线征战,为大汉谋利,尤其还是在新婚期间。 对比起来,让番系,周平等人感觉脸皮发热。 只李蔡和公孙弘露出思索皇帝用意的神色:“陛下想将西关来的奏本和行军图,散布出去?” 刘彻露出满意神色:“正是。 且不说去病大婚时亲临西关征战,当为天下知。 更主要是此物送给西羌各部,你们说会是什么效果?” 李蔡才思敏捷,俊逸中正的面庞上目光微亮:“陛下妙算。” 公孙弘也道:“西羌诸部看了行军图,对比西关地势,古羌部的兵力,对冠军侯的用兵意图,必会更为惊恐生畏。 更深层的好处,是可加剧羌人内部的派系对立,让他们的意见无法统一。” 周平和番系也明白过来。 羌人各部如果看了霍去病的用兵方略,战局推演,亲匈奴者或许不信此为战前所绘,不屑一顾。 但另一部分相信的羌人,就会与他们产生分歧,在处理和大汉的关系上,加大矛盾。 能离间分化羌人,关键是不用出一兵一卒。 刘彻立即命人复制了多份行军图和西关太守章军的奏本,加急送往西关,羌人诸部。 利用不经意之事,带动全局的能力,向来是刘彻擅长的。 纵观他的整个执政生涯都是如此,让对手不觉间落在下风,反应过来时可能已经晚了。 而相关消息,在皇帝的首肯下,最先在长安流传开来。 耳目灵通的氏族各家,不久之后便知道了其中内情。 “前数日去冠军侯府拜会,那门房说霍侯和公主出游,半月既归。今日才知,半月时间送回来的是个战讯,冠军侯在西关破敌获捷。” 长安城内,一座深宅大院里,一干氏族之主聚在一起。 “冠军侯不回来,我等家中传承之物,始终放在兵府难以取出。气机被那兵府慢慢剥离,若其再有个把月不归,那几件传承之物内蕴的精气,怕是要消耗干净。” “冠军侯当不至于如此不留余地。” “难说……” 陇西李氏之主李兆道:“今日早些时候,章太守从西关送给陛下的奏卷之外,还通过另一渠道,给我也送来一条消息,只比进宫的奏卷晚了稍许。” 几位家主都知道西关太守章军其母姓也出自李氏,并不奇怪他给李氏也送了消息过来。 “太守说了什么?”有家主问。 李兆道:“他说冠军侯绘了张行军图,战前推演和之后的开战过程逐一符合。 章军对霍去病应敌时,对敌况的判断之准,非常钦佩。 他话里的意思,是提醒我在长安不要轻易向文臣靠拢。 若形势所迫,非要选择一边,让我审慎考虑,他的建议是和兵家相合,我们在背后给兵家提供资源。” 几个家主确认了下眼神,都怔了怔。 太原王氏之主思索良久:“那行军图,我等也听说了,真有如此神奇?” 赵郡李氏之主李忠道:“你等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想拿回我家里的将军剑。 这次来长安真是失算,一步错,步步皆错。冠军侯早些回来,拿回传承之物,才是正经。” 而就在这天傍晚,霍去病策马从西门入城,重返长安。 Ps:写的不太满意,多调整了一遍,有些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