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谢桀的黑马再次回到草场上时,夕阳的光已经越过山甸,给马群镀上一层橙黄的光。
红鸾马紧跟在黑马身后,打着鼻喷,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的身影。
那是谢桀一手控马,一手搂着睡着的阿赫雅。
晚风吹拂,一切显得平静而美好。
周忠迎了上来,从谢桀的手中,接过黑马的缰绳,微微垂头:「陛下,事儿成了。」
「嗯。」谢桀随口应了声,翻身下马。
阿赫雅也悠悠转醒,唇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细小伤口,微微发疼。
她嗔怒地瞪了谢桀一眼,毫不客气,朝他抬了抬下巴,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陛下抱我下马吧。」
谢桀笑了一声。他吃得餍足,心情愉悦,此时也不吝于哄一哄人,伸手揽住阿赫雅,就将她抱下了马:「娇气。」
阿赫雅哼了一声,这才看向周忠,眨了眨眼,好奇开口:「周统领是去办什么事了?」
谢桀出宫,一整日都陪她耗在草场了。她还真以为,今天就是单单出来玩的呢。
周忠脸上挂着笑,看了谢桀的表情一眼,见他面色无异,才开口:「也没什么。何相请旨给冷宫送些东西,陛下恩准了。」
他方才离开,就是为了让人暗中紧盯着何家人。
想到进德宫里的眼线传来的消息,周忠背后就忍不住出冷汗,为何家与德妃的大胆咋舌。
阿赫雅撇了撇嘴,面上颇不高兴的样子,心中却暗自思忖起来。
何耀祖入狱被流放,林衡上位与何相分权,德妃谋害宫妃败落入冷宫……
这桩桩件件压下来,何相不担忧何家的处境,竟然还有心力往冷宫送东西么?
阿赫雅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她微微蹙眉,看了周忠一眼,却也知道分寸,没有再问。
既然是周忠去办的,就说明谢桀对德妃在做的事情十分在意。事关朝堂世家,自己还是少表露出兴趣为妙。
总归谢桀对何家的磨刀霍霍,基本已经放到了明面上,不管具体是什么事,定然都是为了扳倒何家。
谢桀显然也并不准备让她了解得太过清楚,朝周忠投去一眼,便转了话题:「你的小红马,是要放在朕京中的马厩,还是要放在这儿养着?」
阿赫雅抬眼,看向红鸾。
便见红鸾已经跟黑马蹭到了一起,两匹马靠得极尽,都在慢吞吞地吃草。
阿赫雅笑了笑:「让它留在草场吧。从前习惯了草原的辽阔,忽然叫它龟屈在马厩之中,红鸾怕是要憋坏了。」
见过大漠孤烟,见过草原无边,见过山高水长,它怎么会甘心困于囹圄。
谢桀点了点头,朝周忠吩咐:「叫人将红马与朕的马养在一块,草饲照料,都用一样的。」
他的马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让红鸾的待遇提上去。
周忠的眼珠子在他与阿赫雅之间转了转,笑得像朵褶皱的菊花:「是。」
阿赫雅摸了摸红鸾,见它亲密地朝自己拱过来,心中十分不舍。
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
她叹了口气,为红鸾整理好缰绳马鞍,用力一拍。
红鸾立即奔跑起来,向着远方的草场冲去。
这是她们在北戎时经常玩的游戏。
只要阿赫雅一拍红鸾,红鸾就要往前跑,阿赫雅持着绳套,另骑一匹马追赶。
就像勇猛的猎手在山甸上驯服一只野马一样。
但是这一次,红鸾跑出很远,再回头,却没有看到原本那个
红衣猎猎的身影追上来。
它愣愣地停了下来,良久,对天嘶鸣一声。
阿赫雅不知道红鸾还在找她,已经回到了宫中。
刚到琼枝殿,就见柳奴等在殿门外,面色沉静,在看到阿赫雅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她迎了上来:「主子,今日何相往宫中送了东西。」
阿赫雅让她多注意德妃的举动,这事不算秘密,柳奴自然会知道。
阿赫雅略一挑眉,一下子就想起了周忠的话,未免失笑。
怪不得那么大大咧咧地就说出来了,原来是谢桀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帮着何家瞒下。
她向柳奴点了头,一边往内走:「我知道了。」
柳奴却拉住阿赫雅,走近内室,才从怀里抽出了一个纸封,直言正色:「这是何家送进来的东西的单子。」
阿赫雅愣了一瞬,微微蹙眉,看向柳奴:「你哪儿来的?」
这种东西,除了德妃手上,就只有内廷会有备份记录,最多是周忠的金吾卫再抄录一份,柳奴手上这是哪一份?
柳奴勾唇,看起来有些得意:「从金珠身上偷出来的。」
阿赫雅愈发震惊:「你进冷宫了?」
如今德妃出不了冷宫,金珠要随身伺候,自然也不可能到处乱跑。
柳奴想从金珠身上偷东西,可不就只能是进冷宫里弄么?
柳奴点头:「放心,避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