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阳城中,高墙之下。
有千余兵丁,皆表情坚毅,神色肃穆。
这千余人,前头是为数百骑兵,而其后更多的则是步兵。
张裨将原想要一千精骑,可搜刮全城,马匹倒有两千多,但适于长途奔袭的,不过四百余。
带着凑数的劣马冲杀,不仅于己无利,还会徒增累赘。饱经沙场的张裨将看得明白,无奈之下,只得抽调最好的装备,硬上五百多步卒。
“各位兄弟,你们当中有不少都是跟着我老张东奔西跑,过命的同袍。现在,敌人侵我芷阳,坐以待毙,那不是我老张的做派。我要是那么做了,徐将军会拿刀砍我的,众兄弟要戳着脊梁骨骂我的。”张裨将立于人群之前,昂首挺胸,声揭屋瓦。
他瞪着双眼,仔细地从最前排的一张张脸孔上扫过,猛吸一口气,复又说道:
“我们在这芷阳城驻扎了半年有余,要说没有一丁点感情,那是放屁。你们这里头,有一些是芷阳本地人,有一些在这城中置了物产,更有甚者,与这城里的小姑娘交好;可以说,我等早已与这芷阳城休戚与共,不可割舍了。此次突围,既是为了城中的百姓,也为了我等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尔等,可敢与我一战?!”
“战!战!战!”
声声呼喝,响遏行云。
徐胜静静地看着这些人,亦是心潮起伏。
他从未经历过军旅生涯,天生的平易性子,更使其难以对军队、争战之事有半点好感。可是如今,看着视死如归的千余兵丁,听着张裨将的壮怀之语,他动容了。
平生首次意识到:原来有些争战,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守护;不是源于贪婪,而是因为责任。
“仙长!”
张裨将脖子一昂,对着城墙上的徐胜大喊道:“我等,这就去了。”
“好,愿将军一往无前,一马平川!”徐胜抱拳,语调深沉,
“哈哈哈哈!多谢仙长。”张裨将昂首大笑,而后笑声骤止,怒喝一声:“开城门!”
“开!”
徐胜随之呼喝。
“咔——,咔——”
三丈有余的城门伴着机件摩擦之声,缓缓而下。张裨将目光如炽,伸手牵过一匹枣红大马,翻身直上。
作为如今城中将士的领头大哥,张裨将选择与这些兵士,一同冲杀!
“呜——!”
号角之声由小至大,在高亢凌厉之中,更含几分悲壮。
“啪!”
高大敦厚的城门完全落下,张裨将引剑一喝,挺胸高喊一声道:“冲!”
“驾!驾!”
动了!骑兵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号令下达的瞬间,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然而,十几息后,一切声响都没有了。号角收束不鸣,张裨将冷眼而待。
十几息的时间,只冲杀出去二百余骑,剩余者皆静默无声,面色阴沉,站在原地。
“怎么了?”
徐胜费解,刚欲出声呵斥,张裨将却抬手示意他禁声。
“你在搞些什么鬼?”
徐胜还是不能自已,发出了疑问。
“仙长且静观,以少胜多,必出险招。”张裨将语气深沉,脸上隐有痛楚。
“你......!”
徐胜欲再言,却被那冲出城去的二百余骑吸引了目光。
他们,在明知后方同伴未追赶而上的情况下,没有片刻停留,仍旧......一往无前!
也就是说,他们是......知情的!
“难道......!?”
看着远山敌军从四面八方疯狂涌集,徐胜渐渐有了些明悟;但他仍旧不敢置信,有所怀疑。
弃子!或者可以说是诱饵。
这二百多骑,正是张裨将扔出去的,故意给敌人吃掉的,吸引敌军主力的诱饵!
“这......!?”
徐胜语塞,一则,他寒心于张裨将的冷血无情;而来,也震惊于这些人的视死如归,
不得不说,张裨将的抉择是极为聪明。本来敌军就与妖邪青年厮杀而大乱,四周主力向一处“倾斜”,而今二百余骑突然杀出,更是乱上添乱,势必迫使更多敌军汇涌。此一处敌军多了,彼一处必定薄弱。到时二度突袭,趁虚而战,胜率...自然大增。
可......
令徐胜无法理解的是:这二百多人怎么就能那么从容、坚定地赴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