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在一瞬间,灰发青年瘆人的神情让苏格兰打了个寒战。
川上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因为下一秒,他拉住了苏格兰的手。
不像是活人的温度,冷得和冰一样,但是很有力。
“——对了,别多想,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有些疯狂的、无伤大雅的假设。克隆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更别提记忆植入了。”
“目前整个社会对两者的研究都只能是处于起步阶段。所以这算是一个哲学问题。不涉及到实操哦。”
川上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这解释听上去像是欲盖弥彰。
但搞不好这家伙是故意的。
川上济的奇怪问题的确让苏格兰产生了不好的联想,特别是现在——他们一个被洗脑控制,另一个似乎遭遇了同样的事。
就是灰发青年的安慰也太不走心了一些。
苏格兰深吸了一口气:
“哲学问题……你是指忒修斯之船吗?”
苏格兰提到的是一个古希腊经典哲学问题。忒修斯之船曾服役几百年,在这断时间里,它不断地更新换代替换自己如木板、船舵、船帆等零部件。
于是,一个经典的哲学问题诞生了:当这艘船把自己身上原本的零件全部换掉一遍之后,他还是原来那艘船吗?
“忒修斯?这么说也对!果然世上本无新鲜事呢,所有的喜剧悲剧都是历史的重演,只不过是换了主角换了形式。”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每人都是无垠之海上的航船,每一时刻我们都在发生替换……”
川上济忽然兴奋起来,直接表现就是他又陷入碎碎念的话痨状态。
“苏格兰你真的太有天赋了!哲学家的天赋,你成功地简化了一个问题……不如考虑一下和我一起来研究哲学怎么样?”
“啧,原来肉体和灵魂之间的辩驳直接用“忒修斯之船”这一个名词就能代替,虽然如此,忽然有点索然无味了……毕竟是个已经被思考消费过的问题……”
苏格兰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灰发青年的钳制中抽出来,说道:“我记得你之前研究的是社会心理学,不是哲学,川上。”
“这两者差不离呢。”川上济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了,言归正传,别转移话题——如果真有谁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接手了的人生,你觉得他还是你吗?”
灰发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
苏格兰沉默了几秒,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避,于是他斟酌地说道:
“对我而言,应该不是我,但是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诸伏景光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绿川影,是苏格兰威士忌……
在和公安断线的时间里,在一次次不得不将屠刀对准同伴的任务中,苏格兰不由得这样想到,仿佛这样就能不让曾经的自己染上血污。
他可以不是诸伏景光,只要他能继承诸伏景光的意志走下去。
川上济的眉毛扬了起来。
“那时候的‘我’已经死了,作为一个被替代的对象,我的想法某种程度上无关紧要。”苏格兰冷静地说道,“所以,真正需要面对这个问题的,反道是那个替代我的对象,他的想法会如何呢?”
“的确,死人没有话语权呢。”川上济轻笑一声,“好吧,问题变一变,那你觉得那个替代品的想法会如何呢?”
“按照你假设的场景,他说不定都不会察觉。”苏格兰看向川上济,“但若真不慎察觉到的话……估计依旧会觉得自己是自己吧。”
“除非成为自己,是件很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