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大团的气泡从她的口鼻中涌出来,让那张脸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
明明他不过一只手压着,可谢颂华却完全无法逃开,她极力手脚并用,想要攀住什么东西往上冒出头来。
可在这一只手的钳制下,竟半点儿用处没有。
空气一点点地从肺里被挤出来,谢颂华咬紧了牙关不让水再灌进去,可大脑却随着身体的缺氧慢慢地出现麻痹的感觉,手脚也渐渐失了力气。
她只能死死地瞪着一双眼睛去看那人的脸。
阳光落在他脸上,如女子般紧致细腻的皮肤因此而带了几分暖意,而透过这纷乱的水面,又像是给它覆上了一层冰甲。
变幻不停的景象中,只有那一双眼睛,仍旧如毒蛇般冰冷地盯着自己。
谢颂华感觉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四面的水压似要将她所有的意志碾碎,又一道道地抽离,让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混沌,她想要闭上眼睛,想要张开嘴,想要停下所有的动作。
就这样吧!死就死了,又不是没有过。
不行!
她用力咬了咬舌尖,让意识清醒了一些,还有机会!
说不定玉如琢快回来了,只要他回来了,自己就还有救!
坚持!
再坚持一会儿!
坚持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她真的好累啊,这不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一种从内到外从精神到意识的疲惫。
玉如琢,你在哪儿?
忽然,一道清越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将谢颂华不自觉放松的意志又勾了起来。
“喂!韩老四,那是谢阁老的嫡女,你再不松手,她就真没命了。”
谢颂华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脑子却没法运转,想不起来是谁。
但容不得她多想,她就听到那阴柔的声音道:“是吗?谢家的女儿多,死一个也不打紧。”
然后头顶的那只手骤然加了力道。
完了!
这是谢颂华心里最后一个念头。
而假山顶上的叶容时发现那韩翦竟因为自己的出声是,越发下了决心定要弄死谢颂华时,也吃了一惊。
他当即叱骂了一句,连忙一跃而下,“喂!今日……”
韩翦转脸见他跳下来,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但这笑只短暂地出现了一瞬,他的脸色骤然收紧。
而叶容时则惊恐地发现,那水底下几乎已经没有了生息的谢颂华骤然伸出两只手,竟是一把抓住了韩翦按在她头顶上的手臂,猛然发力竟就这样将韩翦拖到了水里。
这边顿时水声四起,叶容时惊呆了,足足呆愣了几息,脑筋急转之间,才想起来喊人,“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这又与方才不同,谢颂华方才若是敢喊这么一嗓子,她的性命肯定就在别人过来之前没了,而那韩翦还能从容不迫地离开。
而这会儿,他俩都在水里,叶容时就在边上,谢颂华这时候死了,这事儿就与他脱不了干系,谢府也不可能不深究。
谢颂华是个姑娘家,叶容时若是上手去救,众目睽睽之下,怕是赐婚的戏码都会出来。
因此也不能不出此招,只盼韩翦不要发疯,当真不管不顾地在他人过来之前要了谢颂华的命。
实际上,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因为此时谁要谁的命还真说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