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到底起了作用。
乔钰快速掩饰好自己情绪。
别的孩子,十几岁还可以纵着性子。
但乔钰不一样。
要是一家之主在人前掉了眼泪,露了软弱,便是失了威仪,以后也不好统领手下,平白让跟着的人笑话。
乔家又是折腾了一阵子。
乔钰回来,又是伺候用膳,又是瞧伤看病,弄到半夜,人这才渐渐散了。
华农拿着药箱从主院里头出来。
几个老头连忙迎了上去,语气急切。
“怎么样?有没有事?”
华农摇摇头,又点点头。
老校长骂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家伺候的婆子在旁边拿着帕子掉眼泪:
“胳膊和腿伤的重,一道道疤横在那,都不知道能不能消掉,还有背上,也不少。”
她老眼通红,可心疼坏了。
“太子爷自小就是个淘气的,又是习武的身子,磕了碰了伤了,咱们伺候的人平日里也见惯不惯了,可现在伤成这样,还是头一回,指不定当时怎么疼呢。”
这话让人怎么能听进去。
乔老爷子沟壑苍老的脸勃然大怒。
“他小南山这是想要了我孙儿的命!”
华农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腿伤了经脉,好在恢复的不错,不过后续还是要做做复健,仔细养养。”
几个老头连连点头。
这回他们肯定看住了。
尽快让孩子康复要紧。
院子里的人悄悄说了一会儿话,慢慢散了。
屋子里四脚铜兽火炉烧的旺旺的。
床褥绵软,宝蚕锦丝的被子上露出一个脑袋,环顾四周,待听到外头没人,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好险。
差点以为要挨揍了。
也不知道明嬴和大师兄他们有没有回来。
回来的匆忙,说是派了车去接,这大晚上落了锁,估计要明日才能见了。
她心里头叹了口气。
仰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瑞兽浮雕,眼眸渐渐涣散起来。
还是回了家里。
隔着数里地,小南山层层山峦近在咫尺。
当日种种也悉数浮现起来。
一想到那一日寒冬飘雪,乔钰隐在被子里的手便狠狠攥紧。
如今第一件大事,便是把自己的剑讨回来!
还有那抢她剑的小子。
定要狠狠的揍一顿。
还有师父
一想到牧挽之,乔钰气的牙痒痒,内心不免有点浮躁。
她这边正准备想方设法怎么对付他,却不想头顶屋瓦悄悄挪动了一点点。
乔钰瞬间竖起耳朵。
黑暗下,少年五感敏锐到可怕。
屋瓦挪动的声音不大,只挪动了一秒,便陷入死寂。
乔钰屏住呼吸。
又过了一会儿。
又是动了一下。
有人!
少年呼吸声都顿了顿,耳朵动了动,走下床,慢慢挪到门前。
心脏的跳动声,火苗的炸响声,声声可闻。
屋瓦又动了。
刮动瓦片的声音细细小小,乔钰瞬间打开门,直接窜上房顶。
月色下,少年的身影骤急,残影一晃,便屹立在屋顶。
趴在屋顶上做贼似的人显然愣了愣。
乌发如瀑,倾泻在瓦片上,头顶一枚云鹤簪,在月色下闪耀着光华。
不好!
牧挽之做贼心虚,想也没想就跑。
少年眼眸危险的眯起,拔腿就追。
乔钰习武天赋傲人,轻功更是绝顶,几乎没给他逃窜的机会,就一把抓住了他。
手腕被钳制住,一股大力倒灌而来,牧挽之眼前目目飞旋,脚下一个踉跄,还没反应,就被扣押在屋脊之上。
“还想跑!”
少年半跪在房顶上,把人死死摁在下面。
两人离的近。
浅息缠绕间,属于少年人霸道肆虐的气息,强势的侵略过来。
牧挽之俊美之容难掩痛色。
疼疼疼疼疼。
为师一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老腰估计也折了。
“钰儿。”他嗓音如琳琅的风,轻柔的想让她冷静下来。
但乔钰现在只想揍他。
她死死盯住他。
像小兽盯住爪牙下的猎物。
只要妄图挣扎,就私吞入腹,毫不留情。
牧挽之动了动被钳制的手腕。
钳制的力道骤然加紧。
“别动。”又凶又狠。
“好好好,不动。”
牧挽之惯来纵着她的。
即便两人姿势略略有点尴尬。
他处在两处屋脊中间,两边屋顶围拢,他缩在里头,乔钰整个人压上来,禁锢住他,根本逃都逃不了。
这角度又是斜面的,要想不掉下去,就必须环住他,那半跪的膝盖,就在他腰侧,整个人像被压在下面,贴的极近。
牧挽之心里小幽怨。
他这徒弟自小五识敏锐,他就想偷偷看看,连动作都是放轻又放轻的,这都能被逮到?
要知道,这两个月每次来偷偷听墙角可是来去自由,根本没被发现过。
这就尴尬了。
“钰儿,都是误会,你且听为师解释。”
浅息缭绕,吐在少年白皙的脸上,刮动脸上的绒毛。
“解释?”
乔钰对上他潋滟的眸子,似讥讽又似感叹。
“有什么好解释的?”
“只是一点,这五年来,师父是怎么瞒着我,私下对外人传师授业?”
不好。
对自家徒弟的心性,这个自幼养在身边的,自然摸的清楚。
她的东西,她的人,谁要是动了,惹了她不高兴,那是真真记在心口上,不报复回来,是断断不肯罢休的。
牧挽之眼神闪躲。
“只是偶尔。”
嘶——
为师手要断了。
“每月一次,不过一个时辰,仅是打理师门大小事,仅此而已。”
这是实话。
牧挽之身怀旷世绝学,精通百家,六艺四书五略皆是涉足广泛。
只是他为人避世,一生所学也就想独独传授乔钰一人,哪有心思教导外人。
不过是想着要教出一个掌门,好好掌管师门,早早了了责任,带徒弟下山罢了。
“一月一个时辰.”
乔钰喃喃一句。
气息骤然压迫。
“师父倒是有闲心分给外人。”
“.”
这是一刻都不许,一刻都不依了?
得到答案,乔钰现在没功夫跟他计较。
松了手,不想看他。
“钰儿。”
牧挽之拽住她。
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许日子不见,看你清瘦不少,让为师再看看。”
他也不好过,除了每次听墙角,就是给楚微尘传消息,告诉他大概方向,也是操心操力,一脸病容憔悴的很。
少年扣在屋脊上的手重重一紧。
两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