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山云顶山,便是高到了云里边去。除非是大晴天,否则山顶总是被云雾裹着。”店家说道,“云顶山一山有四季,春夏秋冬,先生别看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到了云顶山上,恐怕还得穿袄子呢。”
“店家喝茶。”
“不喝不喝,先生从小店买的茶,哪有我喝的道理?”
“山顶积雪吗?”
“冬天有雪。”
“长草吗?”
“长,小草。”
“那也不是很高。”
“怎的不高?这平州哪还有比云顶山更高的山?”店家说着,“不过先生说的要是那些一年四季都有雪的山,可能是没有那么高。但是咱们这云顶山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爬得上去的。”
“到山顶有路吗?”
“有路,看你敢不敢走了。”
“怎么说?”
“哼!就说这一年四季,来云顶山寻仙的人,不计其数,可大多就在山下镜岛湖边看看就是了。好的呢,爬到半山腰也就下来了。再往上就是罕有人迹的深山老林了,道路难走,野兽凶猛,还要跨过悬崖,寻常人哪有那个胆子?”店家嗤笑一声,“每天有一个人爬上顶就不错了。”
“店家可有上去过?”
“这个……”
“镜岛湖风景可好?”
“好!好得很呢!不过也要天气好才好,天气不好就是雾蒙蒙……”
“有哪位在山上找到过神仙呢?”
“那听说就多了……”
店家开始断断续续的向他道来。
宋游安静听着,不发表意见。
……
在这住了两日,店家才算买到牛肉。
一半切成了生肉片,一半用清水烫熟,宋游又去买了两条小鱼来,依然是一条煮熟,一条生切片,还叫店家炖了个鸡,给三花娘娘庆生。
三花猫吃得十分满足。
到了夜里,宋游躺在床上,三花猫依旧窝在他的脚边,外床角处,小猫儿还忍不住扭头看他,问道:
“下次立秋是什么时候呀?”
宋游睁着眼睛,眼前是纯粹的黑,什么也看不见,他没有睡也什么都没想,闻言只小声答道:
“再过一年。”
“再过一年呀。”
“那时三花娘娘就又长了一岁了。”
“又长了一岁了。”
“也许以后我们会走到大海边上去,三花娘娘的某次立秋可以在大海边过。”宋游小声的说,怕惊醒了夜,“三花娘娘多半会喜欢。”
“我不知道什么是大海。”
“就是很大很大的一片湖,很大很大,比三花娘娘走过的所有地方加起来都要大,也可能比所有大地加起来还要大。”
也许是困了,也许是环境太安静,无论猫儿也好,道人也罢,声音都很小,又轻又缓,慵慵懒懒,没有力气一样,这样交谈,却让人感觉异常安静。
“大海里有比陆地上更多的生物,光是海边可以吃到的鱼,也许就比三花娘娘从小到大见过的虫子还多,还有比三花娘娘更大的虾,有和洗脸盆一样大的螃蟹,有很大的贝壳……”
“螃蟹没有肉!”
“只是小溪里的才没有肉。”
“那都可以吃吗?”
“大部分可以吃。”
“还有呢?”
“海边全是沙子,细细的,厚厚的,踩着软软的,三花娘娘怎么刨也刨不到底。沙子里还有许多小螃蟹,运气好,还能捡到可以吃的贝壳,被海浪冲上来的鱼儿,虾,和别的可以吃的东西。”
“只要捡就可以吗?”
“差不多。”
“……”
三花猫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神情里已经有了向往。
也许今晚她就会做一个梦,梦里会有一片想象中的大湖,梦见无数多种想象出来的不一样的鱼,自然和真正的大海与海鱼不一样,那却是今夜独属于她梦中的大海,她梦中的鱼儿。
“睡吧,明天去镜岛湖了。”
“哦……”
一人一猫都已安静下来。
这里的夜,真是一说不出声了,就真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静得纯粹,黑得深邃。
次日醒来,赶早出发。
一百里路,一日行程。
此时正是炎热,阳光灼人,宋游虽不得不戴上斗笠,心却并未因此而燥热,而是盯着太阳,依旧不疾不徐,连步子也未曾放快放慢过。灼热阳光下的世界格外鲜艳亮眼,道人拄杖行走,到镜岛湖边的时候,天逐渐变暗变凉,才惊觉已是黄昏了。
晚风吹来,带着水气,浑身凉爽。
“我们到了吗?”
“也许。”
宋游沿着湖边道路往前走着。
一匹马儿跟在他背后。
黄昏时的镜岛湖也许与白天不一样,但自有另一种美,不负店家的夸赞。
只见湖泊宽广得望不到边,湖面安静得好像一面镜子,却有大大小小岛屿无数,天边已经渐渐成了红紫色,一切天光都映入水中。而远方又隐隐可见几点星光,不知是哪位雅人,夜泊湖心,真是闲适。
湖边长满了芦苇,道路两旁也都是,在这将近秋日的时节,成片的芦苇抽出雪白的穗,晚风一吹,齐齐的往一个方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