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近自己的家门,丁一广的心越是“怦、怦”地乱跳。离家已好几年了,他害怕夜里敲门后,里面是全无反应。毕竟分别时娘亲已是老弱之躯呀!所以,他在敲门时,举起的手竟然有点儿颤抖。
“得、得、得!”三声清脆而短促的敲门声过后不久,里面传来了暗弱的回声:“谁呀?”
丁一广听到这是娘亲熟悉的声音,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放落了,把嘴巴贴着门缝,压低声音,回答道:“娘亲,是我。”
王志芬在迷糊中被敲门声惊醒,儿子的声音对于母亲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她的心猛地抽搐,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不知是真还是梦,再朝着大门处发问:“谁?”
门外回答声还是那么轻,却又是那么的清脆:“娘亲,是我。”
母子两情相牵!
“啊,广儿!”王志芬一听,喜出望外,正想下床,但前几天上山割柴草时不慎崴了左边的脚腕,行动不方便,回家后没多久满身又起了大小不一的红色斑点,被这疾病纠缠得十分难受。现在半夜间,突然听到天天牵肠挂肚的儿子声音,王志芬不顾一切,一把拿起搁在床头的拐杖,下了地,撑着带病的身躯,颤巍巍地摸到大门前,拉开上下门闩,将两扇门往里一拉。
大门打开,浑黑的天幕背影衬托下,大门口站着的正是日思夜念的儿子。
“啊,广儿,你终于回来了!”王志芬还未来得及点着油灯,就一把将手中拄着的拐杖扔掉,扑上前去,把丁一广紧紧地搂在怀里,自言自语地:“我不是在做梦吧?”
丁一广情真意切地:“娘亲,我们都不是在做梦,我的确是回来了。分别这几年来,我很想念您老人家呀!”
日盼夜盼,今夜终于见到了儿子的一面,王志芬一边用瑟瑟抖抖的双手爱抚着丁一广的脑袋,一边喃喃地自语:“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两行悲喜交集的老泪,簌簌而下,流到了丁一广的肩膀上,湿了他的衣裳。
丁一广明显地感觉到:随着娘亲那瘦弱身躯的阵阵抽动,挟带着一阵阵热浪传了过来,毕意这是人生中难得的重逢啊!
丁一广将王志芬扶到小厅墙角那张熟悉不过的大竹椅上,让她坐了下来,这才点着了灯。
待在凤山的密林里东躲XZ,紧张了大半天,滴水未饮,回到久别的家中,丁一广觉得喉咙干渴得像火烧一样,便到厨房的大水缸里拿起木壳,舀了大半壳水,仰起头来,“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这才返回小厅。
在灯光映照下,丁一广望着娘亲,见她比离别时消瘦了许多:脸颊凹了下去,鹳骨却凸了上来。脸上原先浅浅的皱纹现在变得又多又深,脸色呈灰中带黄,额角垂下来的白头发比起几年前多了许多。面对母亲那副衰老弱质的模样,丁一广心中不由得涌起阵阵酸水来,情不自禁地说:“娘亲,您变多了。”
王志芬揉了揉那双浑黄昏花的眼睛,再瞪大,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丁一广,喃喃自语地:“广儿,你也瘦了,黑了。”
丁一广自从离开娘亲,离开家凤山村,躲债藏在广怀深山密林里,短短的几年之内,他的人生已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坎坷挫折,如今尚陷入被人追债的境地,疲于奔命,心力交瘁,自然又瘦又黑了。
丁一广见母亲这副伤心的神态,强行挤出笑容,安慰道:“娘亲你别担心,乌云终会散去,以后一切会自然变好的。离开家乡这些年,我到外面见世面多了,成熟多了,觉得做人干事更有意义了。”
外面偶尔传来了夜枭的几下叫声,王志芬倏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几下,担心地问:“广儿,那些北方来的追债人,个个凶神恶煞。他们住在天河圩里,有些在村口呆着,大白天还经常来家中搜寻,向我追问你的下落。你进村时没有碰到他们吧?”
丁一广知道那些北方来的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嘴角往上一翘,轻蔑地:“他们布下一个口袋想让我钻进来,但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今天夜里我不是从他们的眼皮底下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