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阮氏挑了挑灯芯,面色有些不好看,想要坐下歇一会,却根本坐不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片刻,藤黄两个丫头将浴桶里添满了水,准备伺候阮氏沐浴。 阮氏却挥手让她们下去,「我自己泡一会就好,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这些东西明早再收拾。」 「是,夫人。」 隔日。 李清懿早上用过膳,在房里临摹了两张字帖,原本朗清的天空突然变得灰蒙蒙,没过多久就飘起细雪,冬意愈发的浓了。 「魏宝珠那里还没有动静?」 蘅芜摇头,「没有,她近段时日,要么在鹤延堂,要么在自己院子里,哪都不去,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林氏死了,她跟咱们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到了这么个地步,越是正常,才越是反常。」 当初林氏的每一步动作都有她的意图,魏宝珠即便没学得十成十,一半总是有的。 她如今成了长在魏老夫人身上的寄生虫,得了主人的助力,她怎么可能一直按兵不动呢? 李清懿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我不放心,还是想回去看看。」 蘅芜闻言,赶紧拿了大毛披风来,「外面冷,姑娘小心着凉。」 晴华阁。 魏宝珠听说李清懿回了李府,唇角勾起冷笑。 她就不信,阮氏得了那样的脏病,会告诉自己还未出阁的侄女! 「走,去祖母那里瞧瞧。」 魏宝珠的脊背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自从与魏老夫人做了交易,她就如奴仆一般匍匐在对方脚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抬头挺胸的走过路了,几乎忘了自己是这个家的二姑娘!是主子! 现在事情有了眉目,她也终于看到出头之日了! 李清懿回到宣德侯府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她直奔正房去找阮氏。 进门喊了声「二婶」,她便围着阮氏转了一圈,皱起眉头:「二婶夜里没睡好?怎么精神看上去这么差?」 阮氏下意识的抚了抚眼下的乌青,含糊不清的说道:「是有些没睡好……」 「可有找郎中来看过?」 「我没什么事,倒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惦记二婶,那个魏宝珠如此鬼祟的缩着不动,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二婶身边要是有什么异常,定要告知于我,万不可不当回事!」 阮氏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一旁的藤黄欲言又止,流紫嘴快,当下说道:「夫人已经连着几日睡不好觉了!」 「流紫,闭嘴!」阮氏恼怒的看着她,「谁要你多话。」 流紫心下着急,不由去看李清懿。 李清懿狐疑道:「二婶,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事,这两个丫头疑神疑鬼的,我若有事,怎么会不同你说。」 李清懿细细去看她的神色,凝眉摇头:「不对,二婶肯定有事瞒着我!」 阮氏见她逼问,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李清懿见状顿了顿,吩咐藤黄等人,「你们先下去。」 丫头们都走了,阮氏的状态也丝毫没有放松。 李清懿见她躁郁不安的模样,缓声说道:「二婶,咱们外有敌患虎视眈眈,万不可掉以轻心,周身无论有什么异常,都有可能是旁人的女干计。」 阮氏讷讷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张口。 她不说,李清懿就开始猜了。 「家里的产业亏空了?」 阮氏皱眉摇头。 「难道是阮家出了什么事?」 阮氏还是摇头。 「总不是我二叔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吧!」 阮氏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说出口,又摇了摇头。 李清懿仿佛抓到了重点。 「二婶,你跟我说,是不是二叔那边又有什么事情?」 阮氏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李清懿急了,「二婶不说,我就去问二叔!」 阮氏见她作势要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哎呀!你回来!」 李清懿站住脚,回身望着她:「二婶肯说了?」 阮氏唉声叹气了半晌,几次张口却都觉得说不出。 最后她只能挑了个最委婉的说法,「你二叔,最近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女人?」 李清懿一愣,「我二叔……他最近忙着跟太子较劲儿,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接触女人,更别说不干净的女人,我二叔哪里是那样的人……」 阮氏听了这话面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白了几分,「你能确定他的行踪吗?会不会像上次那般,被人陷害了什么的……」 李清懿摇头,「不会,自从上回出了事,二叔来回在路上都有人跟着,不会出那种事。」 「既然问题没有出现在她身上……那我怎么会……」 李清懿闻言目光一变。 如果她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听不懂阮氏话里的意思,但她是经过男女之事的。 阮氏方才提到「不干净」的女人,现在又这么说,难不成…… 「二婶,你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阮氏面色难看,艰难的点头。 李清懿倒吸一口凉气,「可找大夫看过了?」 「没有,若是让人知道我得了那种病,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怎么见人?一根绳子吊死倒也罢了,咱们李家的名声也全毁了!你们姐弟几个的亲事又该怎么办?」 李清懿气血上涌,浑身都发起热来,「看来,这就是魏宝珠想要达到的目的!」 她们千防万防,防着魏宝珠下毒陷害,做过各种假设,却没想到根本就是防错了地方,这魏宝珠居然连这么阴损的招数都想的出来! 简直恶毒至极! 「魏宝珠?她怎么会……」 「怎么不会?二婶别忘了,林氏干的那些脏事儿!林府又有那么几个下三滥的人,她能知道这些也不稀奇!」 阮氏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心下发寒。 她虽然是商户出身,却也是豪门千金小姐,洁身自爱,行止端正,即便与李庸十分恩爱,也都是顺应真情,从未行过不妥之事。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居然用这般污秽的手段对付我!」 「恐怕不止是对付这么简单。」 阮氏抬眼看她。 「如果我今日没有逼问二婶,二婶打算怎么办?」 李清懿心中后怕不已,如果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就看不出二婶到底在隐瞒什么,到时候,魏宝珠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二婶逼上死路! 「若是二婶找了大夫问诊,事情必定会如魏宝珠所愿,传的天下皆知。如果二婶不问诊,病情就会一日重过一日,到时一样瞒不住。二叔还会因此与二婶心生芥蒂,毕竟这么大的事,二婶一直瞒着二叔,是不是心里有鬼呢?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再把二婶往绝路上逼!」 阮氏呼吸一滞。 李清懿深吸一口气,「我真真不得不佩服魏宝珠,我以为她身在魏家,手再怎么长也难往 咱们家动手脚,谁知道,她居然能想到这种办法!」 「不止如此,她还算准了我不会与你说,今日若不是你百般逼问,我又怎么会说出口?」阮氏心头阵阵发紧,「可我又是怎么染上这病的?」 李清懿的目光扫过阮氏周身,「问题不是出在二婶本身,就肯定是出在日常经手的东西上,但这种隐秘的疾病,大概要贴身接触才能感染上,很大的可能是衣物出了问题……」 「衣物?」 阮氏面色煞白,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手下意识的抓住自己的裙摆。 「二婶别急,秦大人府上有会医术的女医,我让长阑去请过来给二婶诊治,必定不会传出半点风声。」 阮氏失魂落魄的点头。 李清懿坐下细问:「二婶是什么时候发觉不对的?」 「就是这几日,那……那处很不舒服,又痒又痛,热水沐浴之后又可缓解几分,但坚持不了多久,就又变得的痒痛难忍。因着身上不舒坦,这几日我也没让你二叔回正院睡,我左思右想,不明所以,好几日也没睡好觉。」 李清懿心里大概有了数,便不再多问,而是吩咐藤黄和流紫进来,询问阮氏这段时间都穿过那些衣裳,衣裳都由谁经手。 藤黄和流紫有些纳闷,却还是极力回忆着:「夫人昨天穿的是那身淡紫的,前天穿的是湖蓝的那套……大前天……」 两个丫头记性都不错,片刻就想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这些,二婶的贴身里衣可能想得起来?」 两个丫头更加莫名其妙了。 流紫说道:「其实也不难想,夫人的里衣几乎也都是跟外衫搭配裁制的,绸的或是棉的,还有颜色,每一套都不同,知道外衫穿的什么,里衣也可分辨。」 李清懿点头:「那这些衣裳都有谁碰过?可有拿出府去?」 藤黄纳闷极了,说:「夫人的衣裳除了奴婢跟流紫,就是洗衣房的粗使丫头拿去浆洗,也有专门的管事婆子看管,不敢有人乱动。倒是前几日,夫人有几件衣裳是新裁制好,从咱们自家的铺子里拿回来的!」 李清懿闻言,跟阮氏对视一眼,二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