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定了定神,轻声道:「陛下,陛下刚刚的剑舞,似有西河裴氏的风采。」
「嗯?」
楚旸倒是有些诧异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但心中莫名的不悦还是因为她的话而消退了几分,道:「你知道裴云深?」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
她虽然过去不擅交际,也不常跟门阀世家的公子小姐们来往,但裴云深名动天下,有「剑圣」之称,她还是知道的。而且,这裴云深就是之前被楚旸贬斥的左光禄大夫裴恤的叔父,只是他无心仕途,一生与剑为伴,是以裴氏剑舞举世闻名,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知是因为说他有别人的风采,还是提起裴云深就不免让他想到了裴恤令他不快,楚旸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冷冷道:「别因为他裴云深擅长剑舞,再看到剑舞就都是他裴家的。天底下会剑舞的多了去了,难道世人脑子里就只有那姓裴的?」
「……」
「他只不过带着他的徒弟,一个叫什么孙玲珑的,给先帝献过一次剑舞,朕看过一眼罢了。」
「……」
「朕的剑舞是自己的体悟,与他无关。」
「……」
「朕,才不像那姓裴的。」
他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其实天下剑舞本出一家,不论如何演绎变化,都是万变不离其宗,但楚旸的剑舞的确跟裴氏的剑舞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裴云深的剑舞重在刚柔并济,灵动飘逸,而楚旸的剑舞则是纵情肆意,狂傲不羁,几乎是他本人的灵魂投影。
动作和姿态可以像,但灵魂,是绝对不会相似的。
也难怪,自己的话惹恼了他。
只是,他这话显得有些骄傲,更有几分孩子气,虽然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商如意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仿佛是笑意的神情,轻声道:「陛下说得是。」
虽然像是被惹恼了,可一看商如意的笑容,楚旸的心情却又好了起来。
他还是正色道:「朕就是朕,只有天下人像朕,没有朕像别人的。你明白了?」
商如意点头道:「如意明白。」
楚旸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玉公公已经传令下去,又走了回来,商如意一看到他,立刻便说道:「陛下,如意有些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楚旸也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便点点头:「朕送你回去。」
「不用,」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道:「陛下刚来江都宫没多久,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如意自己回去便是。」
「……」
听见她这么说,楚旸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也只能道:「那,你回去吧。」
「如意告退。」
商如意对着他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不知是不是刚刚那一套剑舞下来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还是跟王绍及的争执令她心力憔悴,这一路再往回走,要比来的时候脚步沉重得多,等到终于回到那处宫殿,推门进去走到床边坐下的时候,商如意只感到全身的筋骨都有些发软。
她慢慢靠到垫子上,长吁了一口气。
宇文晔。
宇文晔……
刚刚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住了自己,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上的起伏,没有让王绍及如愿。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几乎发疼。
这些日子,她刻意不让自己去想,更不准自己去问,但卧雪仿佛无心对她说的那句话却像是一根细如牛毫的针,重重的扎在了她的心上,这些日子,始终折磨着她——文晔失血昏迷,危在旦夕,是因为这样,她才把她迷晕,带离了那个庄子。
失血昏迷,危在旦夕……
他中的那三箭,不是并没有危及生命,甚至,他拔了箭之后,还能好好的去探望江皇后?为什么又会危在旦夕?
难道,崩裂的伤口,真的那么严重?
那现在,他怎么样了?
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可又像是一个梦魇,在她清醒的时候被驱赶,却又在她虚弱的时候纠缠着她。
楚旸不肯去面对全国各地的义军蜂拥而起,而她,却连面对一个人的生死,都不敢。
可笑……
她伸手遮着双眼,感到阵阵滚烫在眼眶中涌动,她喃喃道:「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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