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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真是冷澹啊。”阿黛拉搓了搓手,搓出一簇火焰,把面前的火炉点得更旺了一些。
爱德华没有理她,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上的魔方打发时间,在卡卡的机械齿轮运作声中还原第三面,红色的。她不接她的话,也不阻止她的行为。
今天确实寒冷, 而且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落地窗之外下午三点的天气就阴沉得像是傍晚,沉沉的雨帘像是太阳被暴君打跑了。天气恶劣,但困不住一个序列7的猎人途径非凡者,何况自己住的地方离索伦家只隔了两条街,乌龟都能淋着雨爬回去。
阿黛拉伸长脖子旁观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对罗塞尔古斯塔夫先生新发明的这个益智玩具没有任何兴趣, 只对玩玩具的这个人有兴趣之后,她又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把一个字拖得极长:“您还是——没有理解人类——的精髓,尤其是在因蒂斯——”
爱德华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会被这句话引起注意,阿黛拉也知道她会被这句话引起注意,因此正期待地看着她,彷佛寓言故事里守株待兔的农民。不过她总能待到兔,深渊天使也不在这小小的挫败感上停留,转头看着她,等待解释。
“您看,催眠的雨声,舒适的天气,温暖的火炉,适合抱在一起睡觉。”阿黛拉反着坐在套着棕色天鹅绒布套的椅子上,见爱德华看过来, 她咧嘴一笑,搭在椅背顶端的双臂张开,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多么美好的气氛!而且我们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旁边的壁炉干柴烈火,您居然在专心致志地玩魔方,难道现在我们不应该进行一些因蒂斯传统社交么?我特地走后门进来的,您愿意看魔方都不看我!”
“……”
爱德华把魔方塞进了她手里。
“你玩吧。”她冷冷地说,“我走了。”
“哎哎别走别走啊我知道了我不提了。”阿黛拉赶紧伸手抓住爱德华的上衣的皮带,连人带椅子被拽着滑行了一米,故作懊恼地大声抱怨,“您也太不解风情了,难道恶魔不是有各种深邃欲望的吗?”
“我是恐惧,不是乱七八糟的低级恶魔。”
爱德华面无表情地往前走,背后拖着阿黛拉和她的椅子。走了几步,她开始觉得厌烦:纵然这个女人能够凭借着独有的作用和她自己的心计在恶魔面前拥有一个独特的地位,也不应该放任她这样蔑视天使的地位和尊荣。她哪里来的胆量?
她看到了对方脸上变得更加冷漠的表情,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但阿黛拉并不害怕,反而有些高兴和期待地笑了起来:“您想杀死我了吗?”
“我在考虑。”恶魔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价值。”
“您已经杀死我了,殿下,但不是那里。”
猎人小姐看上去很开心,她激动得满脸通红,让爱德华一时有些疑惑于这个人类的脑子构造是不是有点太异于常人。阿黛拉笑眯眯地伸出手, 抓住爱德华的手腕,确定对方并没有真的杀死自己的意图之后,把她的手从咽喉上移开,轻轻放在了胸口:
“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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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米索尔,最近你在基础文学课上表现很好,成绩优异,待会儿你来拟一封信件。”
“好的,玛利亚小姐,内容是什么?”
“内容是请求极光会的援助,帮助我们打探卡平宅邸的内部情况,要用我的口吻,写好之后交给我检查。”校长室内,玛利亚站在窗边俯瞰着下面空地上自由活动的孩子们,表情温和,眼神却越发凛冽,“现在是合作的蜜月期,我们也正是手头宽裕的时候。Z先生大概率不会坐视不理,但我们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我们应该能很快得到回复,如果我某天独自外出行动,你要模彷我的字迹,代替我处理工作,不要让窥视的人发现问题。”
“……好的。”已经是「机器」的阿德米索尔迟疑了片刻,他闭上眼睛,几秒后重新睁开,有些抱歉地说,“玛利亚小姐,我看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您要做的事情应该会顺利,被拐的人们可以回来。”
“所有么?”
“一部分。”阿德米索尔按了按眉心,浅灰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些许红血丝,“其他的被阴影吞食了,或者已经死去,我看不懂阴影的神秘学含义。”
玛利亚摇了摇头:“没有关系,你的预言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有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我真该感谢诺尔玛太太,她为我们找到了你。”
谈到廷根济贫院那位年逾七十的院长太太,阿德米索尔的脸上也浮现出感激和思念的神色:“当诺尔玛太太将我从泥泞中拉起,给我擦干净脸和手的时候,我得到了比教堂中更神圣的洗礼。”
“那就给你放个假,年底回廷根看一看她吧。如果诺尔玛太太看到现在的你,肯定会很高兴。”
玛利亚笑笑,表情很快又变得严肃:“当然,现在的工作是卡平和拯救孩子们,你一定要注意。”
“是,我肯定不会松懈。”
说完,阿德米索尔想了想,又问:“选择求助极光会,您已经打算放弃寻找侦探们帮忙了吗?”
“……对,我放弃了。说到底私家侦探们也只是普通人罢了,没必要把他们卷进我们的事情里。”玛利亚叹了口气,手指从桌上的文件袋滑过,“好了,待会儿就要上课了,你回去吧,我要继续……”
就在这时,校长室的门被敲响了,急促而勐烈,得到玛利亚的许可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足足比玛利亚高了一个头。他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沉沉死气,眼中时不时闪过焦躁,门外还靠墙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打手模样的人。
“玛利亚小姐。”金发男子粗略地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莎伦小姐和马里奇先生那边有了新的动向,他们昨晚和玫瑰学派的追兵爆发了战斗,并且奇迹般地获得了胜利,不需要我们了。”
“追杀他们的人带着克制他们的封印物,还有足足序列5,居然反而被他们跑了吗?”
“不是跑了,是被杀了!”金发男子低声道,“包括序列5的冤魂在内,追兵被他们全歼!玛利亚小姐,这很不妙,我和他们接触了两次,他们全都对我表现出了排斥和厌恶。现在他们获得了克制节制派的那个封印物,如果想要对我们动手的话,贝克兰德现在只有几个新人和我,我们没有还手之力!”
玛利亚变了脸色,用手捂住嘴认真思忖了半晌,开口:“他们做不到,找了谁做帮手?”
“蒸汽教会正在调查,但是还没有头绪。”金发男子回答,“不过,有人在前几天晚上看见他们驾驶马车带走了一个路人,我怀疑那就是他们的帮手。”
“哦?”玛利亚顺势问道,“有什么线索?”
“根据偶然看到他们的那个人描述,对方是一个没什么显着特征的男性……”金发男子抓过桌上的草稿纸,刷刷刷地画了一副没有任何作用的毕加索在世抽象巨作,并自我感觉良好地把巨作交给了玛利亚,“为了得到更多信息,我稍微把他催眠了,总之就是长这么个样子的人。”
玛利亚无言地接过旷世巨作:“黄头发?”
“那是金边眼镜!”
“这样棱角分明的人应该很好找吧。”
“我画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发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