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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了。”
爱德华回到了长椅上,转头看着总督府的方向。她的手中依然捏着一张报纸,上面画着几条乱七八糟的线,甚至还有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的痕迹。
“快则白天晚则晚上,哗变就要发生了。”
她摇头:“说是这个月内,来的第二天就要完成了,这座城市实在没有来的必要。”
挑拨离间,玩弄人心,诱导恶意,虽然说听起来更像是“挑衅者”,“教唆者”该做的事情,但实际上却是恶魔的专长。
这事儿她在北大陆做,在南大陆做,北大陆做了几次就被教会追杀了几百年,好在新航路刚开辟的那几十一百年里南大陆全是异教徒,正神教会终于不管她胡来了。
“其实恶魔或者猎人应该有一个序列叫‘扇动者’才对。”爱德华带着一种给专业课程添砖加瓦的心态想到,“不然一些劣质非凡者全靠魔药提升智力,对魔药和途径不好。”
这座城市里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了,手里的报纸还是她去了一趟别的城市买来的。
爱德华百无聊赖,只好专心致志地等待任务自己把自己完成。
这一等就是很久很久,临近下午时,一阵踏踏踏的轻快脚步声响起,仿佛是一件木质的小东西在地上快速碰撞。
爱德华偏头看了一眼侧后方,只见远远地跑来了一个小木头人,背后还绑着个小背包。
它先是躲在远处的煤气路灯杆后面,等路上的一个人过去之后,又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长椅下的阴影中,最后沿着长椅的腿爬到了座椅上,往那一坐。
“你的衣服呢?”爱德华随口问道。
小木人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纸片又拿出一支铅笔,两只手抱着笔刷刷刷地写下:
“在房间里午睡。”
“别被发现就行。”爱德华又说,“有一个新半神来这儿了?”
小木人又掏出一块橡皮,把刚才的字迹擦掉,快速写道:“是一个上将,好像很出名,但是来几天就走。”
“来了就别走了,不然显得我招待不周。”爱德华不以为意地宣判了艾弥留斯的死刑,“这段时间里你有什么收获?”
小木人抱着跟它差不多高的铅笔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写下一大段话:
“我现在控制了一起来的所有士兵,我的朋友阿尔弗雷德很喜欢给他的妹妹写信,旧总督通过人口贸易赚了几百万镑现在准备回国,前段时间有人来刺杀他,但是没有成功,他今天晚上就想逃走。尼根将军喜欢绿茶胜过咖啡,正神教会里最后的活人昨晚也被灵教团杀死了。”
“果然,这里的教堂都被拉警报线了,也难怪那个谁坚持认为灵教团不想谈判。”
爱德华很快就在自己的脑子里把之前和自己说话的那个南大陆将领给忘了个干净,活不过今天的小人物留在脑子里只会占内存:“那你有跟灵教团联络吗?”
小木人花了足足三十秒来把刚才的这些字擦掉,小纸片已经被擦得皱皱巴巴。
“没有。”它写,“军区戒严,没有机会。我尝试和灵教团交涉过,他们好像更想把我抓走。”
爱德华点点头:“那你知道今天你要做什么吗?”
“参与变乱?”
“差不多。”爱德华动脑子想了想,但发现自己刚才已经手快一步把这里的几个重要角色的人物信息都删除了,只好说,“你是新来的那个的部下吧?到时候如果原来的那个开始动手,你就在新来的那个的耳边努力骂他,最好把他气得当场暴起,然后两人同归于尽。”
小木人的脑袋大幅度上下晃动了一下,写下一句话:
“殖民地内乱,军官暴死,灵教团正式入驻,多么顺耳!”
“说得不错。”爱德华赞许,“你回去准备吧。”
……
白天,克来恩在辛西亚的服侍下更换好衣物,享用了丰盛的早餐,接着乘坐马车,在将军卫队簇拥里进入奥拉维海军基地。
上午,他在准将、上校们的陪同下,视察了船只状况、弹药库存,参观了新建的训练场,一镑一卷的卷纸和过去一年返修二十次的澡堂。
于海军食堂用过午餐,克来恩根据日程安排里的计划,召集少校以上的军官,听取汇报。
到了最后,克来恩将黑皮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用鲁恩贵族的腔调念起了秘书先生草拟上将修改过的报告,并根据实际情况和艾弥留斯的用词习惯,加一些“连接语”和“口癖词”,比如,“以下还有几点”,“我再讲几点”。
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克来恩在吕尔安秘书陪同下,离开奥拉维基地,前往一位海军代理商的府邸参与晚宴。
晚宴之上,他们闲聊着港口物资的价格波动,克来恩则学着艾弥留斯上将,时不时讲一个过时的贝克兰德笑话,引来所有人的热烈回应,纷纷称赞上将阁下真是幽默。
顺利扮演到宴会结束,克来恩登上马车,竟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每一分一秒都得注意自己的言谈和举止,真实扮演一天比和海盗将军战斗一场还累……”克来恩无声吐气,表面不动声色地半闭起眼睛。
他知道今天最困难的阶段还没有过去!
接下来还得应付辛西亚!
夜晚降临。
别墅内,辛西亚从外出探听的侍者口中知晓艾弥留斯上将即将归来,
她悄然返回卧室,取下那黑色犀牛角般的小型坠子,用金属薄片刮擦下些许粉末,融入白釉瓷茶杯内的热水里。
默念“欲望之树”的尊名七遍,又等待了几十秒,她饱含希望地端起茶杯,咕噜喝完。
她满心期待能够做点什么,家族和父母都希望她能怀上将军的血脉,最好能生下一个孩子,这样她的家族就能获得更多中苏尼亚公司的份额代理。
然而辛西亚小姐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克来恩用“无面人”的力量在手臂上捏出许多蠕动的肉芽,以今天状态不对,需要平静为理由拒绝了她。
她茫然且担忧地回到了卧房内,别无所想,只得躺下休息。
隐约间,她觉得肠胃有点发热,身体有点发热,在梦中似乎看见了一片漆黑的夜空,上面点缀着一颗颗璀璨的星星。
其中一颗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绽放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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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盖着报纸,直接在长椅上睡觉的爱德华猝然惊醒。
她把脸上的报纸拿下来,狐疑地看着天上的夜空,半晌后,她看困了,打了个哈欠。
“……谁啊?谁大半夜不睡觉给外神祈祷?”爱德华一个哈欠把眼泪都打出来了,她眯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眼镜,盯着天上看了一会儿后,又看向远处的红月。
那一缕微弱的祈祷她没有发觉,但是来自屏障外的高位存在回返力量把她给惊醒了。她对这种偷渡方式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毕竟,当别的外神还在试图通过屏障的漏洞往地球里塞小纸条的时候,她已经很勇地直接从门缝里跑进来了。
跑进来了之后就直接在门缝上挂了个警报器,并对所有能和星空联系的渠道提起十二万分警惕,防止又别的同类熘进来抢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