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从烤盘上叼走一块刚出炉的滚烫饼干,红毛猎人抬手看了眼腕表:“挺有创造性的。还好来得早,你再晚来几个小时,这些东西就可以直接给我了。”
果然是熟人……果然是那天见到的那个猎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客观现实,克来恩看到那张脸,只觉得越看越像爱德华·沃恩。
他没有说话,目光盯着脚下的电线。
电线?
他的眼睛睁大了,顺着电线往源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正在冒着白色电流的封印物,接着看到了连着电线的烤箱、对讲机、一个烤面包机,甚至还有一台小冰箱!
克来恩听到了自己的世界观发出了一声似乎是爆炸的巨响。
特雷纳也没多看这个秘偶大师,也不在意他在想什么,瑞尔跳上沙发靠背来摸第二块曲奇:
“我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他。”
瑞尔又说:“他身上还有个高序列囚犯的印记,或者气息,不知道是谁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秘偶大师’?”
克来恩盯着电器发呆的样子被特雷纳自动理解成了惊讶,他想了几秒:
“你该不会是说那个变成尹莲的无面人吧?四个月已经序列5了啊。梅迪奇当时不就很重视他,看来现在也被抓进极光会里了。”
特雷纳用一种同是打工人的眼神看了看克来恩:
“至于高序列的囚犯……这不是我要管的事情。”
走神的克来恩被“尹莲”这两个字引回了注意力,他的表情立刻拧到了一起。
“感谢两位阁下的帮忙。”克来恩艰难地维持着表情管理,并硬着头皮说,“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尽最大的所能去做,请问我现在能走了吗?”
特雷纳端着还没有完全冷却的烤盘走到沙发边,随意地坐了下去。
“不用日后,现在就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他往沙发靠背上一躺,用拉家常般的语气说:“你来给鲁恩人送东西的,但应该不止是这样吧?让你来的那些人又多少是希望自己的晚辈能活着回去的?列个名单给我,晚了可就没有了。”
克来恩微微后仰,权衡一番后,从自己的衣袋中取出,上前两步放在茶几上:
“……有十五位贵族表示,如果自己家族的晚辈被俘虏,愿意用赎金赎回。”
“才十五个。”特雷纳扫了两眼上面的名字,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来的时候贝伦斯还没开战吧,还没开打就已经想好了交换俘虏,鲁恩的贵族真是无趣。赎金最高愿意开多少?”
克来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哦,那你走吧。”特雷纳挥了挥手,然后把猫拎起后颈皮丢到了后面,“走东边进去,进城之后告诉鲁恩的驻军,你是从东边进来的。”
克来恩应下,立刻带着秘偶离开。
他走之后,特雷纳重新连上了心灵链接:“唐恩,战况如何?鲁恩那边有人愿意花钱赎人,你把他们往东边赶,尽量抓点活的。”
“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唐恩在心灵链接中大喊:“我都已经快打到市中心了!什么?前方现实加强了?那还不赶紧去把机枪和火炮带来给他们点惊喜……刚才一路碾过来没看脚下,我会注意的……格罗夫亲王还不出来?该死,他还不出来我拿谁的人头当功勋?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肯定有诈,他一个亲王能忍得住我在他城市里骂他?就算自己的援军和弗萨克帝国打起来了,也不会这么好脾气吧?”
580
绕过层层的路障和铁丝网,克来恩小心翼翼地从只有少量民兵驻守的东边走进了城内。
凭借“无面人”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能力,他成功地跨过了东部城墙打得缺口,进入了城内,并且找了个隐蔽的还未完全塌损的仓库,开门,把自己存放在凯撒港的东西都搬运了过来。
克来恩深吸一口气,秘偶恩左的外貌开始改变,变成了一个南大陆混血的年轻男子。
道恩·唐泰斯出现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以格格不入的体面的模样进入了城市中。
进城的瞬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白色的迷雾流淌在脚下,五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晰,灵性也被白色的雾气隔绝,就像是坐船来时的那样。
“猎人途径的高序列能力,古怪的迷雾……”
克来恩谨慎地走在城中,不断用“卜杖法”勉强找出安全的路线。走了几分钟后,他的侧前方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就在克来恩打算观察对方到底是鲁恩士兵还是战争之红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声隐约的划破空气的轻响,几乎是同时,前方奔跑的那人影就倒了下去。那几个身份不明的士兵只有一个被羽箭贯穿了喉咙,箭劲撕裂了他的脖子,带着一截组织和裂开的脖颈钉在了地面上。而另外几箭精准地命中率其余几人的头颅,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高高的箭杆如同墓碑般插在尸体上。
克来恩毛骨悚然,手中的手杖再一次为他指明方向,他步伐平稳地绕开那些尸体,走入另一侧的房屋背后。
在路过时,克来恩本能般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躺在自己脚边的那具尸体刚好是被命中了脖子的那个士兵。箭失从斜上方落下,穿过了他的下颚,刺入了他的喉咙,让他的嘴无法闭上,血水像泉水一样流出。
这士兵已经扩散浑浊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乎看到了那支夺去他的性命的箭落下的轨迹。他的脸上有喷溅上去的血,他的手和脸脏污,偏瘦,似乎还有着南大陆的血统。
“鲁恩士兵……”
克来恩抿了抿嘴,跨过这滩逐渐扩大的血泊继续前进。
“鲁恩士兵在这里被射杀……而我还没有看到掩体或者战壕,现在这里是不是前线?”
克来恩克制住心里那一丝不安和恐惧,有“赢家”秘偶在身边,他的运气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再加上“卜杖法”找出的安全路线,他知道自己一路上不可能出任何意外——但依然忍不住紧张,像个误入战场的普通人一样,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找个角落躲起来的冲动。
克来恩继续前进。
他像是踩在整个战场上唯一安全的那条路上,因此能够尽情地欣赏士兵们殊死搏杀的模样。
他听到号角声,听到鲁恩语的咒骂和怒吼,他看见猎人们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和“隐修士”们一起布下隐秘的陷阱,或几人几十人为一小队,有目的地围杀落单的鲁恩非凡者。
他也看到鲁恩的炮火将周围的一切炸开,这些带着灵性的杀伤性武器在“仲裁人”们的加持下精准得不可思议,炮弹总会精准地落在一个个稍作休息的敌人的面前,让他们变成血块和碎肉。
鲁恩真的需要差分机吗?克来恩看着那命中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炮火陷入了沉思。
他走在战争双方的视觉死角里,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克来恩的存在。
迷雾中,不知道在同一个瞬间有多少人在冲锋,战斗,然后死去,强者们狡诈又善于拼命,只有底层的士兵才会被推着奔向死亡。一瞬间内应该有无数的武器相撞,非凡能力对冲,也有箭失和子弹射向彼此的,即便是“律令”也不能完全阻止和自己同序列甚至更强的非凡者的攻击。
而无力的普通人似乎只是来凑数的,他们和低序列非凡者一样,都是两边的战功和牺牲品,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冷兵器或枪支,等待着被噼成碎片的结果。
随着克来恩的深入,迷雾中的人影越来越多,随之涌起的是血的猩红和浓重得让人呕吐的气味。
在不大的城市和街道里,战争的迷雾将人们分割成众多无法联络的小队,无数人就这样拥挤着展开杀戮,这里没有贵族们渴望的“竭力战斗,华丽地杀死敌人,然后投降被俘虏以保全风度”的战场。
生命被拉到了几乎平等的高度。哀嚎声此起彼伏,血溅落在那泥土的地面上,尸体沉重地倒下。
这里没有善恶,没有对错,没有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对立,只有见敌必杀的铁律。
战争是集众的艺术。
战争是万物的熔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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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给予双方底层民众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