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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你了!”
代罚者的声音在埃姆林的侧面响起,风中带着海水和灰尘的气息,极大程度地干扰了血族被强化过的敏锐嗅觉,再加上失去了月光的环境,埃姆林化身的蝙蝠被代罚者死死咬住。
一只变得如同海怪的手爪结结实实地抓住了埃姆林背后的蝙蝠翅膀,指缝间生长着蹼,指甲奇长,鳞片覆盖着肘关节以下的每一寸皮肤。
另一只手想要去抓他的衣领和头发,但被埃姆林扭开了。
“松开!”
埃姆林脖子一缩,躲开几片追着自己头部旋转切割的风刃,这里的风已经完全被敌人控制,他的蝠翼只能提供一些聊胜于无的浮空效果。
本来都已经要收回了,却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埃姆林咬牙切齿地扭过头,藏在袖口中的一瓶药剂兜头朝着代罚者泼了过去,对方也立刻见招拆招地在自己面前架起一片风的屏障,将这些药剂全部挡下。
两人在教堂的上空撕打,药剂像是洒水一样全都落到了教堂的屋顶上。
代罚者也被埃姆林不成章法的战斗技巧打得恼怒,差不多势均力敌的力量和几乎毫无章法的搏斗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脑子一热就和同学搏斗的学生时代,不成技巧不成体系地全凭脑子和四肢各干各的,试图用运气打败对手——代罚者自从成为非凡者之后就没打过这样的架。
两人互有损伤,但根本没到致命的程度,甚至连行动不便都算不上。
一招不中,漆黑的腐蚀之爪当即抓向代罚者被鳞片包裹的手臂,埃姆林狠下心来,将自己的翅膀也划在攻击范围之内,大有用自己的一片蝠翼换对方一条胳膊的气势,这才逼着代罚者松手。
离开了桎梏,他当即脚底抹油,唰的一下又藏进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角落里。
虽然很不熟练,但埃姆林也确实在这威胁到生命的战斗里艰难地掌握了一些战斗经验,也逐渐熟悉了自己的非凡能力……尽管这么说很可笑,可这就是事实。
血族生命悠长,一个大家族能够保护其中的血族们不会轻易受到其他组织的狩猎,他们在名声上不显山露水,作为隐秘组织也算是中立,血族的直接敌对对象只有生命学派那些“药师”途径的人,和倒向玫瑰学派的人造吸血鬼们。
并且,他们的家庭条件往往都很不错,且生活节奏趋于安逸,没有多少竞争和晋升的机会,往往几十几百年都碰不上一次战斗,除了好战的那一类,也基本不会主动参与。
在野生非凡者和非凡组织中,和身份地位挂钩的是实力,但在家大业大的血族里,直接挂钩的反而是爵位,也就是序列,战斗力反倒是其次。
“(儒雅随和的贝克兰德问候)!”
代罚者在风的簇拥下轻飘飘地落在了教堂的屋顶上,经过战斗,他已经确认自己完全有能力将这个血族子爵干掉,但对方出色的自愈能力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的隐蔽能力同样让他无计可施。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汗水迅速蒸发,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变成海滩上晾晒的海鱼干。这件“歌颂者”途径的封印物不会疯狂地赞美太阳,也不会疯狂地试图把周围的东西和使用者都变成太阳的信徒,非常安全。它的正面效果是制造一个充满净化力量的阳光的环境,负面效果是不分敌我地给予热量和强烈光照,让范围内所有的人都无差别地快速消耗水分,如同走进了正午的沙漠。
得亏他是水手才能多使用一阵子。
“黑夜教会在干什么,没给我支援?一个黎明骑士有那么难打?”
他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想到。
另一边,占据了大半个场地的晨曦风暴终于有了减弱的趋势,那黎明骑士打出这一招时就像有十几块金属钠同时被丢到了水里,炽烈的白光将高级执事直接吞了进去。晨曦风暴夺走了在那几秒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让周围的昏暗环境和阳光一起被隔绝在外。
高级执事被隔绝之后,所有的黑夜教会成员都瞬间感受到了灵的躁动,和乌特拉夫斯基战斗的“灵巫”开始呼唤周围所有的灵体,被封印在红手套的牙齿上的灵界生物几乎就要离开他们的契约对象。“收尸人”们感受到环境开始变冷,温度迅速下降,强大的灵界生物不断被吸引到这里。弱小的当场被晨曦风暴磨灭,强大的则在试探之后或遵循呼唤提供帮助,或旁观,直到被其他成员请走。
不断有灵体涌入其中,抵消黎明风暴的力量,而外人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不断闪动。
“怎么突然不追我了?不会有事吧……”
阴影处,埃姆林强忍住探头出去看看情况的欲望,他火急火燎地用自己手头剩余的最后一点草药制作简单的恢复药水。他感觉自己几乎无计可施了,环境对他不利,与此同时深渊枷锁和腐蚀之爪都对代罚者伤害有限,还有一个没有尝试过的“血仆转化”也因为自己无法将血液送到对方的血液当中而失败——民间一直有着吸血鬼“初拥”的方式和传说,代罚者肯定会做出应对。
最开始,他用瞬移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却忘了把血液藏在腐蚀之爪里,不然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赢了,再不济也能影响对方的身体状态!
更何况,在意识到他能够制作不同效果的药剂之后,代罚者和黑夜教会的人都在有意识地阻止他们靠近。只要稍微超过一个范围,红手套们就会合力把他拉进梦里——不过埃姆林没想到自己在梦里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多亏了“愚者”先生和祈祷画面一起赐下的纸人天使。
如果乌特拉夫斯基落败,黑夜教会的高级执事腾出手来,埃姆林确信自己肯定会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落败。他小心翼翼地往墙边看了一眼,但是视野受限,什么都没看到。
黎明风暴阻隔了一切,幻觉、梦境和弱小的灵体都被阻隔在外,更何况现在还不断地有或强或弱的大量灵界生物被不断吸引过来,埃姆林简直想要看看对方是不是在黎明风暴里开了个招聘会。
他能听到那片白色的光芒风暴里还不断地有声音传来,或许是乌特拉夫斯基正在击退敌人,又或者是那些灵体正在灵巫的操控下一点一点将黎明骑士撕碎。
现在,这坚不可摧的屏障变得摇摇欲坠。
埃姆林必须承认自己从没想过这些,也从没敢想过这些。神父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一种习惯,一种常识,一种不会消失的东西,就像伦纳德恐怕从未想过某一天帕列斯会不会突然离去一样。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同样有两个人正在为现状发愁,一个在自己不远处,一个在源堡上。
伦纳德根本找不到帮忙的机会,已经心如死灰地当起了无情的念诗机器,而灰雾之上,“愚者”克来恩撑着头,嘉德丽雅因为没有人说话而在发呆,“海神权杖”漂浮在他的手边,时不时闪过一条细小的电流。在不影响维持源堡的情况下,克来恩只能用一次闪电风暴,而双方对他来说都是如同朋友和同事一般的存在,为此,他必须抓准最好的机会,尽可能地不对任何一方造成伤亡。
代罚者的风环绕着这个广场,仔细地捕捉着每一个不和谐的流向,埃姆林缩了缩头,他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于是强迫自己将目光和注意力牢牢地锁定在手头的药剂上。
与此同时,黎明风暴逐渐散去,一道影子率先飘了出去。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地出现在了原地。
埃姆林恰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配完了药物,思考着从哪个缝隙里化作蝙蝠离开。
接着,他看到了乌塔拉夫斯基,还没松一口气,心跳就几乎要停止了。
这一刻,埃姆林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乌特拉夫斯基身上的黎明铠甲破破烂烂,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和父母亲一起进攻都没能把对方的铠甲打碎成这样。神父一只眼睛闭着,一个重叠的影子紧贴在他的背后,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灵界生物,像是胶水一样封住了乌特拉夫斯基的动作。
还活着……埃姆林几乎是有些恐惧地去听心跳。
而影子般的黑夜高级执事飘到了一边,他的身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裂口,衣服和底下的皮肤都被切开,但同样有一个特殊的灵体攀附在他的身上,灵体像是一个线筒,延伸出许许多多细小的线条,像是缝纫线一样把高级执事身上的伤口缝了起来。虽然没有流血,但从扭曲的表情来看,绝对很痛。
忽然,代罚者勐地伸手一挥,十几道风刃直奔正在和高级执事缠斗的乌特拉夫斯基的后脑而去,后者也反应过来,头部有些稀薄的晨曦之光再次变得凝实。
晨曦之光凝聚成的铠甲在和风刃的对撞中不断消失,最后彻底消失。
乌特拉夫斯基微微挪动肩膀,肩甲代替护颈接下了最后三道风刃,接着,肩甲彻底破碎,他的气息再一次衰弱下去,几乎都要听不见心跳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