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9

原初魔女似乎还没有容纳那份征服者特性。

祂在战斗中没有使用任何“征服者”的非凡能力，通过对魔女教派的骚扰和搜集情报，梅迪奇推测那份序列一应该还被某个天使保存着。也就是说奇克依然保持着那男不男女不女还愤世恨俗的精神状态，从状态来说，蒸汽与机械之神又比祂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索伦和艾因霍恩那边的情况并不好，这是梅迪奇通过祂们之间的联系感受到的。

当然，祂们的战局打一开始就是相当不利，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超出梅迪奇的预料了，因此祂猜测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果不其然，几十秒后艾因霍恩的联系匆匆而来，但只说了一个词，就被天使之王层次的乔治三世的非凡能力给打断了。

如果是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是求助，梅迪奇理都不会理，更不会想出让蒸汽与机械之神跟原初魔女权柄硬碰硬的办法，但那个词是——

“混沌海”！

梅迪奇根本懒得思考为什么索伦和艾因霍恩能知道“混沌海”，第四纪高序列皆知梅迪奇眉心的旌旗标志来源于容纳失败的“灾祸之城”，特伦索斯特暗中试图勾搭“失序之国”失败导致“审判者”唯一性被污染，阿蒙、安提哥努斯与门尝试成神仪式和寻找源堡……上个纪元里“源质”的事情还没那么不可告人，祂们就算进一步知道全知全能五途径对应的“混沌海”也是理所当然。

“呵，想起这茬我不得不讲个笑话。”

梅迪奇在精神烙印里一边跟另外两个征服者搓因蒂斯麻将一边说道：

“之前我还在琢磨主的神性面把我宰了是不是打算救我一次，洗掉源质的污染。”

“哟。”索伦说，“那结果呢？”

“外神帮我问了，亚当说没想这么多，祂就是想把我宰了，给亚利斯塔那***铺路。但祂也没指望图铎能活多久，无非就是洗洗特性和唯一性罢了。可惜，战争之神至今还是我。”

梅迪奇把牌一推：“胡了！”

毕竟祂们仨融合在一起都几千年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连真实造物主都没办法再把三个人的精神烙印分门别类地切开。因此祂们仨互相有彼此的记忆真是再正常不过了，索伦和艾因霍恩还在梅迪奇被真实造物主领回去之前动不动就拿救赎蔷薇的事儿调侃呢。

但也正是凭借精神烙印三合一的特殊性，梅迪奇才能做到让索伦的那部分保持清醒控制身体，而自己的那部分躲藏起来，借助历史投影的方式降临。

关键是“混沌海”这个词什么意思？混沌海过来了？

源质侵蚀现实也不至于直接侵蚀到鲁恩首都吧，那岂不是说北大陆已经被侵蚀了？

梅迪奇还特地抽空往下看了一眼，虽然祂在星界，但依然能看到地上的情况，北大陆的象征很正常，除了雷暴和狂风、黑皇帝的扭曲、征服者的军势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搞不明白但似乎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梅迪奇握了握拳，话说回来那个“愚者”给的援助也挺强劲的，加强了占卜家的历史投影，从过去的自己那里借来力量，还同时具备“欺诈”的能力，延长了借用力量的时间……

“你听到没？索伦那边肯定已经要完蛋了，我们赶紧加速，不然过一会儿我就要被拉回去了。”

祂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脚底下的巨大金属造物的躯壳内不断传来的齿轮摩擦声、杠杆声和震动声，梅迪奇也有些摸不清这幅形态到底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神话生物形态，还是神降容器，但是这倒也不重要，梅迪奇觉得看得很顺眼就行！

“我明白了。”

战争迷雾中，一盏盏探照灯接连亮起，巨大的光柱将整片迷雾照了个透亮，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原初魔女伺机偷袭的身影。所有的光柱顿时全部聚焦过去，让奇克在星界之内万众瞩目。

奇克有一秒钟的动弹不得，祂的身体在这些光柱的审视下飞快地变得透明，构成躯体的要素被迅速还原成基本粒子和底层非凡规律，“完美者”的目光照出一切事物的本质，强大的神灵也依然是当前世界法则下的物体之一。蒸汽与机械之神的齿轮运转迅速加快，开始分析计算原初魔女的弱点。不过下一个刹那，奇克的身上就迅速爬上裂痕，即将利用镜面替身来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目光中逃脱。

梅迪奇当然不可能给祂这个机会，祂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肩膀上高高跃起，附身的金属容器在后者的操控下瞬间自我拆分。

容器脱离了梅迪奇的历史投影，变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球体和金属方块，然后在神灵的操控下迅速重组，它在梅迪奇的脚下生成一条金色的小路，金色的小路直接延伸到了原初魔女的身后，无数的立方体在零点几秒之内于星界建造出一个庞大的十字架！

“魔女当受火刑！”

金色的符咒被抛起，那巨大的光影人形再一次出现在了战争天使的背后，这一次，这人影有了一只眼睛——一只如同简笔画般的眼睛！

这只和整体画风格格不入的眼睛注视着星界的一切，接着威严的开口：

“有效！”

耀眼的阳光和黑色的阴影顿时编织成坚不可摧的绳索，绳索绑起原初魔女的脖颈，遏制了甜蜜的诱惑之语，将祂整个人如同绞刑架上的死囚一般吊起、双手背在身后绑在了火刑架上！

光影人形的眼睛闭上，迅速消失了。

奇克露出冷笑，祂的头发延伸向远处，尽头化作无数长着血盆大口的蟒蛇，虽然被限制了行动，但祂仍然有战斗力，蛇群一边撕咬着绳索，一边从所有的角度注视这梅迪奇，寻找一个破绽。

而梅迪奇如一道火光般直接冲到了奇克的面前，祂别开视线，不与这绝世的美人和祂无数的蛇发目光交汇，金色的火刑架底端迅速“长”出了大大小小的器械，征服者手指一搓，这些杂乱无章摆放的火焰喷射器、煤气罐和金属木柴同时燃烧起来，自下而上点燃了原初魔女描绘着灾难的裙摆！

征服者的燃烧着火焰的剑尖直奔原初魔女的眉心而去。

梅迪奇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空中，而原初魔女也在同一时刻顿住。

火刑仍在持续，奇克微微低下头，眼中逐渐浮现出炽白的烈火和黑焰，祂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恶毒和不屑两种表情，脚下的火焰升腾。身上也出现了大范围的烧伤。

空！空！

金属巨人迅速上前，祂的胸腔打开，连接着火刑架的金属道路回缩，将火刑架和原初魔女收入自己临时改造出的胸腔之中。

“数据覆盖试验开始……”

胸腔缓缓合上，就在此时，蒸汽与机械之神忽然灵感触动，祂抬起头，探照灯的灯光直接投向星界的远处，只见星界的天空中无数的线条开始扭曲浮动。庞大驳杂的信息洪流和扭曲的线条交融起来，汇聚成一只只独眼。无数的眼睛在上空的天幕中睁开，齐齐把目光落在祂身上。

独眼和探照灯目光交汇，接着，这些眼睛的视线全部一变，看向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胸腔。

胸腔临时改造出的金属板陡然开始数据化，变得透明，就连原初魔女的脸上也同时浮现出了两组数据，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进度条，此刻黑色的部分占据了进度条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空间。

下一刻，灰黑色的工业浓烟从四面八方涌起，迅速覆盖了战争迷雾的空间，遮蔽了隐匿贤者窥探的视线。层层叠叠的齿轮转动着，咔哒声中，一幅幅文明的画卷正在快速成型。

隐匿贤者扫视着那些厚重的画卷，祂并不畏惧，反而像是带着最纯粹的好奇来到这里。

似乎在祂看来，能把蒸汽与机械之神一波带走最好，但是留下来看看神战，收集些情报数据也不亏。

文明的画卷徐徐展开，对抗着隐匿贤者仿佛无孔不入的视线，并试图将祂拉入第五纪以来人类文明的发展中，以现实的科技对抗神秘一侧的知识。

隐匿贤者被逼退数次，无数巨大的眼珠上下扫视着文明化卷内的内容，冒着被同化的危险迅速从中读取着蒸汽与机械之神参与的人类的历史，接着祂开始尝试复现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文明画卷，可第二纪乃至第三纪全部都是一片漆黑，直到第四纪才开始缓慢出现一些神秘学相关的事物。

只见铁黑色的王国中无数人朝拜那铁王座与王冠，漆黑的信仰练成巨大的网，网又编织出皇帝的躯干，那通天的巨塔则是脊椎。遥远的边陲之地，六位神灵的信仰驳杂，繁星、红月与太阳同时高悬，还有雷霆和书本环绕在四周，更加遥远的海上则是一片漆黑，天上的云是白色头骨组成的苍白色火焰。

神秘学一侧的力量开始迅速加强，蒸汽与机械之神感受到了那段历史对祂的强烈吸引——第四纪时祂还只是一个尚未成神的天使，而莫非隐匿贤者最早在那时就已活化？

第四纪元的文明绘卷越来越大，似乎要与星界相融。

整个世界被分成了两份，一边在强调世俗的力量，事物的本质不过原子分子电子，另一边则有二十二条分叉的生命之树构成世界真正的原理，否定着物质世界的一切，鼓吹灵性层面的力量和真实。

忽然，隐匿贤者的绘卷一收，所有的眼睛突然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祂瞬间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眼前消失了。

……

克莱恩小心翼翼地给嘉德丽雅上了两层纸人天使，用“世界”的嘴叮嘱要是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再次向“愚者”汇报，随后他万分不愿意，又全神贯注地将嘉德丽雅放了下去。

嘉德丽雅在“未来号”停靠的港口附近睁开眼睛。

她紧张万分，封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不敢听也不敢看，双眼紧紧地盯着地面上的泥土。

万幸的是，她的耳边居然没有出现那古怪的、根本听不懂的话语和呼唤声。

“感谢您，‘愚者’先生……”

大概过了两分钟，嘉德丽雅终于缓缓地把心放了下来，尝试向“愚者”祈祷。而灰雾之上，克莱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看到嘉德丽雅所在的位置的天空上陡然睁开无数双巨大的眼睛，那些眼睛扫视着下方每一个区域，甚至出现在了嘉德丽雅身边，上下打量她！

而嘉德丽雅似乎一无所知，仍然在祈祷！

最后，它们一无所获，纷纷转向，似乎是在寻找祈祷的流向，周围的一切迅速开始数据化，“未来号”的周围浮现出无数文字和数据，甚至接二连三地浮现出了上面正在待机的船员的名称和他们的个人简介，克莱恩呆住，一瞬间有种穿越进了游戏世界，正在调查物体信息的错觉。

克莱恩屏息凝神，等待那些眼睛自己消失，连嘉德丽雅的祈祷内容都没有听清。

过了大概十分钟，这些眼睛什么都没有发现，缓缓地融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嘉德丽雅也做了一个有些头痛的表情，克莱恩刚要动手，却见她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是可以忍耐，也没有出现失控的征兆。

克莱恩松了口气，又看了一小会儿，他也离开了源堡。

下一秒。

克莱恩灵性触动，他没有闭上眼睛，灵感却勾勒出一幅画面——在他的灵体回归身体的一瞬间，避难所的天花板上骤然浮现出无数只巨大的眼睛！那些眼睛围着他上下打量，就像刚才看嘉德丽雅一样，但避难所里周围其他的人根本没有察觉，该聊天聊天，该做事做事。

克莱恩忍住，硬是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闭眼假寐。

过了许久，这些眼睛接二连三地全部消失了。

……

“司南，司南。”

一个声音响起，像是金属摩擦声，又像是许久不曾说话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