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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卡尔德隆深处的怒吼,远在南大陆的阿兹克忽然眼前一花。
他听到河水流淌,黑色的雾气宛如面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个人影出现在层层叠叠的纱幔后,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黑色的纱幔便是分隔生与死的界限,祂身上的白裙金饰宛如赠与死者的陪葬。
“父亲。”阿兹克赶紧朝着人影行礼。
人影没有回应他的态度,声音飘忽地问:
“在哪里?”
“你刚才去了哪里?”
“你的神秘学联系出现在了我无法感知的地方……”
“你和祂在哪里?”
“是历史吗?伱出现在了历史中?是谁在从过去召唤你?祂也要从历史中归来?是这样吗?”
祂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这一连串的问题打得阿兹克有些措手不及,他耐心地等待对方把问题全部问完,然后梳理了一下思绪,从头开始讲述:
“是的,父亲,就在刚才我感受到了我的学生的召唤,应该是通过‘占卜家’的历史投影。”
“所以我回应了他,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召唤过去的我准备做些什么。”
“历史投影。”纱幔之后的人影缓缓地说道,“历史投影……”
人影忽然走动起来,祂大步流星地靠近了阿兹克·艾格斯,黑色的雾气宛如风中的薄纱般微微晃动起来,祂走到阿兹克的面前,一只线条优美的手臂从纱幔中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
阿兹克的眼睛猛地瞪大,来不及询问,下一刻,他就被死神抓进了纱幔之后。
现实世界中,正在执政官的府邸中翻看着文件,确认着诸多事务的阿兹克忽然气息全无,重重地倒在了桌上,宛如进入了死亡的状态。
但与此同时。
历史的迷雾里,已经回归了自己所在的第五纪历史碎片,寻找着自己的妻儿的初代拉姆德男爵的眼神瞬间变得灵动起来。阿兹克的意识从物质界消失,历史投影自然就获得了理智。
阿兹克左顾右盼,准备离开历史碎片,去查看克莱恩的情况。
他的直觉告诉他,克莱恩还需要帮助。
“亲爱的。”
这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阿兹克有些怔然地回头看去,只见“初代拉姆德男爵”那位有着漂亮的头发的妻子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微笑着靠近了他的身边,将头依靠在阿兹克的肩膀上,温柔地问道:“今天的阳光真好啊,能陪我去花园走走吗?”
阿兹克的动作瞬间定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柔美的侧脸,又看向怀中那还未长大的长子。
他的妻子已经过世数百年,就连记忆都模糊不清。而他的孩子……被人以恶毒的手段杀死,在自己的府邸中成为了恶灵,徘徊不去,还因为死神后裔的身份被因斯·赞格威尔当做晋升的材料之一。
耳边的心跳声突然变大,过往的妻子的音容笑貌逐一在脑海中浮现。他无法移开视线,某种古怪的,酸涩的,神话生物无法拥有的情绪缓慢地上涨,令他陡然生出眷恋感。
他曾经爱过的人们已经死去,但也还在历史中栩栩如生。
阿兹克没有回答,但妻子却按照当时发生过的历史笑着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今天竟然能够独占忙碌的男爵大人两个小时。”
说完,妻子便从他的肩膀上起来,伸手挽起阿兹克的肩膀,带着他朝着远处走去。
阿兹克看着妻子的侧脸,下意识地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和几百年后的荒芜残破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拉姆德城堡里因为女主人的喜爱而有着一片漂亮的花园。阿兹克想起来了,他过去也经常和妻子在这里散步,即便他后来逐渐失去人性,逐渐变得冷漠而残忍,也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直到她死去。
有一瞬间,阿兹克想要在这个历史碎片中多待一会儿,但对克莱恩的牵挂还是占了上风。
在一番挣扎之后,他稍微用了些力气,将自己的手臂从妻子的怀中抽走,见她依然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莫名的情绪上涌,阿兹克快步走上去,跑到了妻子的身边,拉起了她悬在空中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亲了亲妻子怀中还未满一岁的孩子。
“我爱你们。”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喉咙好像被扼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亦或是他们已经成为凝聚在时光中的过往,就像是琥珀中的事物,而阿兹克依然还活着,还要离开他们,去往活人的世界。
时间紧急,纵然有万般不舍也要离开。
阿兹克最后看了一眼记忆中的他们,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片历史碎。
妻子独自一人在花园中散步,手臂悬在空中,仿佛应该有一个人亲昵地挽着。
历史碎片逐渐远去,忽然,她侧着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身边,带着满足的笑容轻轻地说道:
“是的,亲爱的,我也爱你。”
……
查拉图凝视着被自己摆上去的逆位的“皇帝”,沉默片刻,随后将四张牌全部收起,微微笑着向已经坐下的客人打招呼:
“欢迎,您想要占卜什么?”
客人是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口袋里露出一截黄金的表链,看上去生活优越,颇有家产。
商人简单地点了下头:“占卜运势,我接到了一个大宗的生意,是我的合作对象介绍来的,我们之间合作多次,但是这次莫名地让我不太安心,或许你的占卜能够给我一些指引或者启示。”
查拉图点了点头,开始洗牌。
老牌占卜家的洗牌是一种艺术,后面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欣赏。塔罗牌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祂的手中自由地流动,依靠这门才艺表演,查拉图能消化十瓶学徒序列8的“戏法大师”。
祂把牌反着放在桌上,惯例地抽出三张排列好,在商人的期待的目光中解开了第一张。
“死神”的逆位!
查拉图瞳孔微缩,花白的胡须颤动了几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可不是个好象征啊,先生,在这宗交易里,感到不安的可能不止您一个,这张牌的逆位的意思在于‘顽固、执着,不愿放手,沉溺于过去’,而这些情况将招来一个有些不好的结果。”
查拉图沉默下来,商人也陷入了沉默,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我的投资人似乎遇到了一些急事,需要一笔钱去周转……”商人不太确定地说。
“不好的结果……嗯,这还只是第一张牌,我们可以祈祷下一张会有转机出现。”查拉图安慰了一下商人,又好像是顺便安慰了一下自己,祂缓缓地伸出手,将第二张牌翻开,微微抿起了嘴。
高塔的正位。
“……或许也能将这张牌当做好运看待。”查拉图颇有些放弃思考,“‘高塔’是唯一一张无论正位还是逆位都表现着负面情况的牌,也就是说,出现损失是必然的,只在于您接受损失的方式。”
这句话说完,商人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好看,肢体动作表现出了想要抽身离开的欲望。
而查拉图看着这张牌,沉默许久后,缓缓地将它翻了过来。
“让我接受这样的现实?得到造物主的馈赠,得到命运的祝福,战争的青睐,就好像是周围的一切都在推着他前进……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我就要接受失败?”
当风暴之主进攻伦堡的时候,查拉图也做过一次占卜,得到的是“高塔”的逆位——结合当时极其强烈的神秘学象征,查拉图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高塔牌象征着消极、失败、下坠、毁于一旦的种种负面情况,甚至都不愿意像“死神”那样藏着一线生机。知识与智慧之神的陨落和高塔的牌面、象征意义都完全契合,但当这张牌面出现在了自己的未来里,查拉图就不是那么喜闻乐见了。
现在的雷霆之神也持有“高塔”的象征,查拉图甚至在思考这是不是雷霆之神给自己的暗示之一。
不过不是暗示祂努力前进,而是暗示祂得以一个较好的心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失败。
话说回来,即将到来的失败,除了眼前的这个造物主神眷者之外,还有……查拉图皱了皱眉,结合雷霆之神给自己的神谕,祂陡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已经看到国王的晋升仪式出了问题。
对于祂这样在“占卜”上浸淫数千年的序列一来说,直觉就等同于小型的“预言”!
就在这时,祂感受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
“果然……失败了。”
“情况有些不妙……如果两件事情都出岔子,我就该庆幸现在抽到的还是正位而不是逆位了。”
查拉图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陷入思考,未来的黑皇帝,双途径的雷霆之神,鲁恩王国毫无疑问是目前最大的船。虽然后者对支持祂竞争“诡秘之主”一事毫无表现,甚至连空头支票都不开,但给祂下达神谕警惕乔治三世也有着看祂表现给予支持的意思,
但如果国王的仪式可能出现问题,逮捕源堡持有者的事情也不会顺利,查拉图就必须思考要不要重新调整计划了。
商人没有听到查拉图的喃喃自语,他看着查拉图手边的最后一张牌,催促道:
“还有什么?”
“我希望最后一张牌能够给我们一些好的启示。”查拉图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随后没多少犹豫地掀开了最后一张牌。
正位宝剑3。
查拉图的眼睛略微睁大,祂摩挲着自己的胡子,缓慢地说道:
“这确实是一个转机,您现在遭遇的事情可能让您感到不安甚至恐惧,您的工作中或许已经出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但如果把这个漏洞找到,或许还有机会挽救。”
“但是,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张牌代表争执,战斗。可能就算解决了问题,您也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提升或者好处,与此同时前景还不太好,先生,我们的运气都不怎么样。”
就连启示也只是表达出了“不补救就大难临头但补救了也没有好事发生”……查拉图想了想,苦笑摇头:
“像是被命运诅咒了一样。”
一个序列一,居然抓不死一个序列三,这不是被命运抛弃是什么?
说完,祂站起来,开始掀自己的桌布,像变魔术似的让桌上的水晶球、灵摆、塔罗牌,精致的桌布乃至桌子全都消失不见,刚刚站起的客人差点因为失去了椅子摔倒,众人发出惊呼。
“您不继续占卜了吗?”后面排队的人们意犹未尽地问道。
“不,不,我也得到了启示,现在该下班了。”查拉图笑着朝说话的年轻女士开了个玩笑。
排队的人们只好渐渐散去,被堵在路上的马车再次活动起来。
查拉图拄着拐慢慢地朝街道的另一边挪动脚步,似乎是打算就这么走着去皇后区。失去了占卜带来的神秘光环之后,现在的祂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