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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信？”

克莱恩微微一愣，又想起自己的狂信徒神使人设，笑了两声：“那我绝对不会让祂如愿。”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人设，还是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信仰，改信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凑到梅迪奇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不是‘暗天使’，而是上帝？这就是你之前一直不说祂名字的原因？难道你怕我听到这名字就不敢来开门了？”

想想也是挺奇怪的，梅迪奇、索伦和艾因霍恩都是被杀死在贝克兰德的那个地下室里，然后才精神融合变成了三合一恶灵，“暗天使”在杀死远古太阳神的过程中负责的是回归本体拖住祂的反击意识，后来又被真实造物主带走特性，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被杀死的过程，怎么会留下一个“恶灵”呢？

克莱恩大胆猜测，那应该是萨斯利尔在“救赎蔷薇”开始行动之前陷入沉睡而遗留的躯体，又或者只是一个精神烙印，被后来苏醒的上帝占据。

梅迪奇和他交头接耳：“没错，原本祂一直在沉睡，我不好确定那到底是谁。不过现在上帝的意志已经苏醒，所以我猜祂肯定已经早就控制萨斯利尔的烙印了。祂持有混沌海，全知且全能，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所以直接在这里等待。”

科林和洛薇雅站在不远处，两位半神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听不到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

难怪……

克莱恩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地思考一小会，随后嘴角上扬道：

“我就说阿蒙为什么放过了我。”

“毕竟，祂也很轻松地就能猜到我来神弃之地的目的，也在这里安排了许多分身先对我的信徒动手。源堡也可以很轻松地看到东大陆的动向，阿蒙对付我应该游刃有余……但是除了那几个分身，祂却没有在终点站‘巨人王庭’守株待兔……原来已经有一个人在这里等我了。”

“看来祂没把握赶走上帝当唯一一个猎人，再一次欺软怕硬了啊。”

“对了，上帝称呼我为诡秘，这么说阿蒙就还没有踏出那一步？又或者是因为我身上还带着源堡的气息，当然，也可能祂看到一个诡秘三途径的高序列就这么说……”

克莱恩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查拉图，阿蒙和安提哥努斯站在一起，然后上帝对着祂们挨个喊诡秘的样子，不由地又乐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上帝在联系人列表里单独分出一个“诡秘”分类，然后把祂们全都转移到里面并且一起拉黑的样子。

这些古老意志之间的相处方式真有意思——对了，作为五条途径的最终，上帝看起来也不疯狂，也不恐怖，祂逻辑清晰，甚至还懂得用真实造物主的声音来哄骗我呢。

也是，疯狂其实也就是“个性丧失，自我模糊，被魔药本能影响”，可以用锚来对抗。

而失控才是致命的，会变成怪物……不过，就算疯狂只是比较笼统的“失去情感”或者“变成另一个人”，从自己变成这些古老意志，对人类来说也确实相当恐怖了。

克莱恩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朝一日会完全变成“福生玄黄天尊”的样子，但由于他目前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竟然没感觉到多少恐惧，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他干脆停止思考，两手一拍，招呼科林和洛薇雅靠近，和他一起看着眼前这幽深黑暗的大门。

科林走近，看了看克莱恩，又看了看红天使，斟酌道：

“刚才那个被污染的怪物，似乎保有相当的智慧和理性，我们需不需要重新做一下计划？”

“不不，并不需要，首席阁下。”

克莱恩当即摇着头回答了，他伸手指指天上的太阳：“我有一个非常悲伤的事情要告诉您，我们这一趟旅行能否成功已经不取决于我们够不够拼命啦，只取决于邀请我们过去的那家伙的想法。”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其实造物主早已归来，只不过，归来的并不是你们熟悉的那位。”

洛薇雅的眼睛微微睁大，呼吸变得急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克莱恩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声音飘忽，时高时低，像是马戏团中的主持人在表演的间隙以夸张的腔调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

“当你发现，远古太阳神象征的光明温暖，无穷智慧，雷霆神罚都在另一个陌生人身上体现时，你会认为那是你们曾经信仰的主，还是一个完整地夺取了你们主的全部权柄的新神呢？”

仗着上帝不在这里，克莱恩毫不吝啬地把“救赎蔷薇”的隐秘对两位半神全盘托出，将“大灾变”的真相和造物主的死亡一五一十地讲完，放飞自我地随意吐槽上帝。

但他觉得就算上帝在这里（毕竟祂全知全能），估计也是不屑于反驳自己的，因为祂根本没必要反驳，祂才是原初，真正的造物主。只要最后是祂活着，那一切都顺理成章。即便是开辟了新世界的远古太阳神，也不过是在祂沉睡时被授予了一部分权柄的人类罢了。

“但死亡仍然没能让祂摆脱这个阴影，因此，造物主才在临行前找到了我主，将你们托付给祂，让祂带着你们离开上帝的所在之地，去往外面的世界。”

克莱恩笑眯眯地把曾经发生在他和真实造物主之间的真实事件以一种神棍的口吻改编了一遍：

“可是上帝还是苏醒了，还是回到了这里。”

“祂明明可以直接把我们像拂去尘埃一样弄死，可以永远地关上大门，却还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着我们，等着嘲笑着我们一文不值的努力，多么善良，多么令人感动的神灵的仁慈！”

“这样的结局，你们接受吗？”

克莱恩说完这句话，在露出促狭的笑容之后，忽然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空虚。

他看着眼前的科林，洛薇雅，甚至梅迪奇，突然觉得这一切非常无聊，他们在神弃之地的一切努力都比不过上帝的一个点头，人类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和自我在神灵的面前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由神灵决定，那人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仅仅是锚而已。

锚，人类群体=锚，一种道具。

或许，和某些哲学家说的一样，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是人类自以为是地给它赋予了意义。

梅迪奇搓了搓鼻子，刚才这句话搭配克莱恩的语气，让祂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句话真的很欠揍，我愿称亚当才是最好的挑衅者。”索伦在祂的脑子里嘀咕。

“我也同意。”艾因霍恩附和，“以为是在根据自己的意志活动，结果发现只是走完了剧本。在结局已经注定的时候说出这种话，还是观众最懂得如何激起人内心的愤怒。”

梅迪奇难得没反对祂的两个同居者。

“少说两句吧。”祂怪笑一声，“你，我，他，谁还不是个结局早已注定的必要的牺牲了。”

众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克莱恩此刻的表情沉静得可怕，那双深褐色近黑的眼睛反射着人类和天使的身影，在眼珠上投下小小的影子。而克莱恩观察着他们，也进行着自己的思考，嘴角噙着微小的笑容，陌生得仿佛是有另一个人的灵魂在他的身上短暂地苏醒了。

科林听到了红天使的话语，也认真地听完了克莱恩的话，他的拳头有一瞬间攥紧，又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缓缓地松开。

“或许在神的眼里，我们的垂死挣扎只是为了多活一两秒。”

白银城首席轻轻地说道：

“但是对我们来说，抗争，战斗，前进，寻找未来的希望，就是我们存活至今的意义。”

意义？

克莱恩的眼睛微微一亮，这句话仿佛一道闪光，暂时照亮了他正思考着“人类的努力和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的大脑，他被首席的话语说服了，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啦，主人家都来邀请了，客人们该继续前进了。”

“这扇门通往哪里？前面……好像是巨人王的宫殿，这位上帝真是不会亏待自己啊。”

银骑士秘偶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轰轰隆隆地并肩行走在宽敞的走道上。洛薇雅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抬起手，准备和刚才一样召唤一道灵体尝试进门，但科林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制止：

“刚才那个被污染的怪物表现出了让生灵堕落的特质，祂沉睡的地方应该也有类似的影响。”

意思是召唤出的魂灵在进入巨人王居所后有可能反叛？提醒我了，我如果召唤历史投影，也有可能被对方策反过来袭击我，在全知全能五条途径的最终神灵面前，即便是不起眼的历史投影，也能让我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克莱恩轻松理解了首席没说出口的意思。

另外一边，洛薇雅停下了召唤灵体的动作。

“有道理。”克莱恩笑着点了下头，轻轻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