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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之后,查拉图便不再开口,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第四纪的起泡酒,慢慢品尝。
伦纳德旁边听完了祂们的对话,帕列斯的冷嘲热讽和安慰他听懂了,毕竟索罗亚斯德家族和阿蒙的仇恨他早就知道,但查拉图说的他没怎么听懂,模模糊糊地觉得查拉图好像对“愚者”先生有着些许怨气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低头,而有怨气的原因是祂没有得到“源堡”?
源堡……伦纳德回忆了一会儿。
他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和老头聊到过这个名词,还不止一次。
根据老头给自己的信息,再加上现在对面这位的反应,伦纳德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去聚会的地方确实不是“愚者”的神国,而是“源堡”。
恐怕自己是聚会里唯一一个知道这个情报的人。
源堡……这种叫做“源质”的东西是可以互相争夺的?因为查拉图没抢过“愚者”先生,并且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所以才心里忿忿不平?但是由于第四纪的恩怨,祂又不敢冒险靠近因蒂斯的“门”,所以最后还是选择加入“愚者”先生的麾下,和我们有了同一个目的地……
他并没有多想,用神国还是源堡来开会都是持有者的自由。
不过,弄明白了查拉图的经历之后,伦纳德感觉这位也挺惨的,于是也小心翼翼地拿出另一份点心放到了查拉图的面前。
查拉图看看点心,看看伦纳德,看看帕列斯,又看看伦纳德,最后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祂偶尔也将视线投向窗外,看着伦纳德跟灵界生物们大眼瞪小眼。当伦纳德已经见到了十几只没有在档案上见过的灵界生物之后,他不经意间抬起头,忽然看到视野的远处,灵界七光的方向,居然存在着一片极其浅淡的灰色雾气区域。
乍一看仿佛只是灵界模糊的色块的一部分,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
“老头!”
伦纳德转头,但看到自己身边无形无状的帕列斯,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便指着窗外说道:“我看到七光附近有一片灰雾,那难道就是……?”
悬浮着的书不再翻页,自娱自乐小酌一杯的查拉图也停下了动作,祂们同时看向窗外,伦纳德刚要为他们指出位置,却发现七光还在那里,但那一抹不太明显的灰雾已经消失了。
“没有了就没有了吧。”
帕列斯的声音出现在伦纳德的耳边:
“或许是源堡上那位也注意到我们了。呵,这么显眼的一驾马车谁能注意不到,要不是你已经跟我们同行,估计你这车的下一个地点就不是那里,而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府邸门前了。”
“帕列斯,老朋友相见一场,我好吃好喝好座驾地招待你,怎么你净说这些吓人的话。”
查拉图说完,又喝了一口杯子里淡金色的起泡酒:
“也有可能是我们两个和‘源堡’对应的途径的老家伙都聚集在这里,成为了象征,这孩子的灵视也得到了增强,所以才能看到。”
帕列斯没回这句话:“或许吧,你对‘愚者’的身份已经有眉目了吗?又是怎么死的?”
查拉图苦笑了两声:“伤心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至于‘愚者’先生的身份……”
“愚者”不就是克莱恩·莫雷蒂吗?除了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源堡选中的年轻晚辈,还能有别人的?查拉图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奇怪,祂看向帕列斯,发现伦纳德居然也在偷偷认真听,查拉图心里有些好奇,随口问道,“难道你有很多猜测?我觉得人选并不多啊。”
“确实不多,你应该知道有几个。”
“唔。”查拉图看了一眼伦纳德,看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就知道帕列斯应该也在他面前讨论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人选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吧?你我都是局中人,外人看来还有安提哥努斯,我,科塔尔和那个隐匿的‘诡秘侍者’,但在我心里,祂的身份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了啊。”
帕列斯稍微沉默了一小会:
“你也觉得是?”
查拉图点头:“我觉得肯定是。”
是谁?虽然刺探神灵的身份无异于渎神,但伦纳德还是忍不住好奇,屏息凝神地等待一个答案。
“帕列斯,你想想,你我都是曾经拥有过神国雏形的,你觉得以一个‘诡秘侍者’的能力,能够从世界范围内悄无声息地带他人的灵体进入自己的简陋神国,并且不留下任何神秘学痕迹吗?不用回答我也知道,前者可以,但是后者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呈现。”
说完,祂看了看伦纳德:
“既然他也是聚会的成员之一,那你应该对源堡也束手无策吧?”
帕列斯这一次沉默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了,过了几秒,漂浮在空中的书本合上,被轻轻地放到了座椅上空着的地方,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帕列斯现在的动作和姿态。
“是的。”
祂平静地说:“源堡可以在我毫无知觉的时候就将他的灵体带走,我既感觉不到源堡的降临,也无法感知他的灵体去了哪里。如果这是神国雏形,哪怕是天使之王的,我也不至于毫无干涉之力。”
“所以祂的身份其实一目了然不是吗?”查拉图反问,“我最在意的其实是祂为何能在弱小的时候就对源堡有着这样强大的掌控力。”
“这你恐怕要去亲自问祂了。”
“哈哈,我才不问。”
在说什么……伦纳德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祂们在打什么机锋。“愚者”先生不是复苏回归的古老神灵吗?为什么祂们好像还认识“弱小时期”的“愚者”先生的样子?嗯,好像也是,第四纪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是古老了,但是对祂们来说可能只是多了一位现在还活着的熟人……
这么说,“愚者”先生可能是第四纪人?
“所以,你因为什么开始怀疑祂的身份了?”查拉图问,“我和祂见面过,交涉过,亲眼见到了祂和源堡之间的紧密联系,所以当我复活并且意识到本途径出现了一位近乎神灵的存在之后,我觉得除了祂别无可能。”
帕列斯面前的点心突然缺了一个角,过了一小会儿,祂的声音传来:
“那是你不知道祂做了什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少了什么。”
“战神?”查拉图看向窗外,“是伯特利·亚伯拉罕联合知识之妖干的吗?我感觉到‘战士’的唯一性似乎出现在因蒂斯了。虽然不太清楚祂们开战的原因,但大家谁还没有点新仇旧恨了,也不是不能理解。呵,祂们已经只剩两个了,不是吗?我觉得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们的时代,神灵的死亡也不过是得到一场哀悼,祂们死了,我反而觉得这个世界有变得熟悉了。”
“我还年少的时候,认为所罗门陛下死了就是天塌了,但后来我意识到也不过如此。”
“你的感慨挺让人有触动的,但你猜错了。”
伦纳德看见帕列斯面前的小蛋糕又少了一块:
“没有知识之妖的帮助,杀死战神的是‘门’,安提哥努斯,以及‘愚者’。其中‘愚者’似乎和‘门’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有在……而战神死后,源堡上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愚者’赶走了占据源堡的阿蒙,又大概用某种方法杀死了安提哥努斯。”
查拉图原本安逸地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手里端着的小酒杯倾斜了都不知道,淡金色的起泡酒沿着自己的灰白色的胡须往下滴答滴答地流到了衣服上。
“你说什么?”
“‘愚者’在源堡上一口气击退了另外两个竞争者,甚至还击杀了安提哥努斯?”
“不不,你是说阿蒙曾经占据过源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祂是怎么上去的,又是怎么被赶下来的?哦,祂被杀了吗?不对啊,如果祂被‘愚者’杀了,我复活之后应该能感觉到才对……”
帕列斯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声,看查拉图这种最喜欢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的老牌占卜家露出这种大惊失色的表情实在有趣,祂的心情也相当好:“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犹豫不定了吧。”
足足过了好几秒,查拉图才继续呼吸:
“你说得对……我也有一瞬间的怀疑了,但是应该就是祂没错吧?对了,如果安提哥努斯已经醒过来了,那难道源堡上面的那位现在其实已经是……”
“这种话你还是不要问我。”帕列斯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查拉图取出一块手帕,祂被刚才的消息打击得心不在焉,随手擦了擦自己的身上的胡须上的酒,似乎连这些酒水也都是历史投影,祂随时可以让它们全部消失了。
就在这时,祂忽然转头,看向了车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