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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朗。
“……请您收下这些虔诚的祭品,愿他们的灵魂去往您的身边。”
“赞美死亡。”
“赞美死亡。”
“赞美死亡……”
祭祀仪式正在进行,一个人类被完整地拆开,洁白的骨架整齐地摆放在一边,血肉被埋入了深坑。随着被驱使的亡灵撒下最后一捧土,血肉深埋地下,将周围的砂砾土石染成暗色,骨架则被以双手交叉平放胸前的姿势浅浅地盖上一层土。两具尸骨躺在河道的两边,头朝西方,像是路标一样掩埋着,从泥土砂砾中露出一些骨骼的痕迹,被沙土填上的眼眶空洞洞地看着天空。
大祭司伸出手,在头骨上竖着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海特尔亲自主持祭祀仪式,已经被涂抹上了金色与白色的油彩的祭品们眼神热切地看着祂。
给神的船前进的御道有着极为繁琐的祭祀和挖掘手续,二十天挖了五十公里都算非常快的了。如果仅仅是挖出一条大河,那么海特尔一个人一天之内就能挖出来。
为了保证现实中的河道能够跟“冥河”完全契合,教会成员每挖一公里就要做一次占卜,祈求死神的回应,修正微小的误差,直到等到了回应的指示才会继续活动。而停止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死神教会也不闲着,他们会进行适当的活祭,不定距离在河道的两边埋下信仰虔诚的信徒,将他们的血肉奉献给拜朗的土地,骨骼成为河水前进的路标,而灵体则赠与冥河,成为拉动神灵船只的纤夫。
由于本次工程的特殊性,关于祭祀和祈祷的事情基本都是大祭司海特尔一手操办。
几乎每一次祈祷都能在几个小时之内获得回应,这种神就在注视着他们的感觉非常让人安心。
因此工程队伍拥有极高的热情,甚至不断有平民主动加入其中。每当充作“路标”的祭品被掩埋时,其他人便会在他们的白骨上洒下各色的花瓣和羽毛,表达自己对祭品的尊重。
海特尔看向身后数十个祭品预备役,微微点头:
“做好准备,孩子们。”
“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前往神的身边了。”
活祭品们闻言,纷纷露出惊喜又期待的表情,用力地朝着大祭司点头,表现自己的虔诚和决心。
“好孩子,让我们继续开辟河道吧。”海特尔低语,“无需不安,我们终将在主的国度重逢。”
远处的山坡上,阿兹克遥望着这一幕,总觉得分外诡异。
当然,“诡异”是他在北大陆的一千多年的生活经验说的,作为“死亡执政官”的他并不觉得这种与死亡相伴,谈论死去如喝水的事情有什么不对的,但——大祭司真正正常吗?祂之前被人造死神影响,现在又坚持相信神的指示是正确的,发动几乎整个教会的成员去挖所谓的“冥河”……
……祂的精神真的正常吗?阿兹克忍不住产生怀疑。
狂信徒就该这样虔诚,对神所说的一切都保持赞同,但……
阿兹克看着那低洼的施工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那是远远超出工程队人数的数量,皇都里不少的平民甚至贵族都加入其中,整个国家呼声最高、人民最一条心的事情居然是挖一条河。
这条河能带来什么?
曾经绞尽脑汁也没能降低拜朗的死亡率的阿兹克感到难以想象。尽管他也能理解拜朗对死亡的文化的崇拜,但他在这一千多年里形成的惯性思维依然无法接受他们欣然赴死的态度:“冥河能带来的是什么?源质的力量如此恐怖,它能带来的只有死亡和寂静……他们居然这样积极主动。”
太阳渐渐地升到高空,到了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候。
这时候,死灵生物的力量会变得衰弱,“收尸人”途径的非凡者也会感到疲惫困倦,因此就到了午休的时候,晚上六点以后太阳落山,施工才会再次开始。
果然,非凡者们开始驱散人群。
趁这个机会,阿兹克快速靠近了从侧脸离开的大祭司海特尔。
执政官径直朝着大祭司走去,周遭的非凡者见状当即跪倒了一路。他们虔诚敬畏地朝着死神的两位代言人下跪,额头和手掌紧紧地贴着地面。
海特尔看他来了,倒也不是很意外。祂们平级,因此祂也没有行礼:
“有什么事情吗,阿兹克殿下?”
“……大祭司,如果冥河进入现实,会发生什么事情?”阿兹克看了一眼周围跪倒在地的人群,以及远处越来越多跪下的人,为了尽快离开只好开门见山地问。
“当然是神灵归来。”海特尔声音嘶哑地说道,“祂将乘着大船从冥河深处归来,无数魂灵托举祂的船只,阿兹克殿下,在那时,我们只需要跪倒在地,沐浴在神的威光之下即可。”
“年轻的孩子们主动长眠在河底,只为了在那时站起,为祂指引方向,拉动大船的绳索。”
“……这我知道。”阿兹克不想讨论祭品的事情,觉得对方似乎在有意避而不谈。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平民和非凡者,将自己的声音直接送到了对方的耳边,“我的意思你也明白,大祭司,如果冥河真的通过这条河道进入了现实,到底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也能想象到吧?”
“虽然你在河上做了很多措施,又是献祭活人的灵体作为路标,又是在河边设置封印想要限制河道宽度,但是……我们都知道‘冥河’到底是什么,大祭司,你真的觉得你有能力限制它吗?”
那可是源质……那可是“永暗之河”!
如果它真的进入了现实世界,天使哪来的本事控制它的走向,应该是它控制天使才对!
终于把这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去,阿兹克感觉压在心头让他终日喘不过气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消失了。阿兹克盯着对方的脸,试图找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但他失败了。
在当面质问对方之前,阿兹克预想了很多种大祭司可能有的反应。大祭司一直身居高位,或许会因为自己的质问而不满愤怒,或许会表达出不屑,又或者会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此刻两位执政官对视着,阿兹克看见海特尔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反倒是露出了一点疑惑。
“您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大祭司似乎是真的很疑惑,就好像阿兹克在质疑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是神灵的旨意,我们只需要服从就好。我已经回答了您的问题,作为主的孩子,您也要参与我们的行动吗?”
阿兹克难以置信:“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那是源质!你把源质放到现实世界,你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它。沿河的皇都和所有城镇,不,整个拜朗都有可能会被吞噬,大祭司,难道你要把整个国家所有的人民都置于危险之中吗?”
海特尔看着阿兹克,脸上的疑惑渐渐消失,祂皱了下眉,紧接着认真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