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盾车的掩护之下,前队的甲兵很快便已经抵达了流寇设置在山麓营垒。
只是看刚刚靠近营垒,陈功便已经闻到了空气之中那难闻的血腥味。
营墙之上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声。
跟随在盾车之后的用于攻寨的撞车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便被推到了寨门之前。
巨大的撞木狠狠的撞击在木制的寨门之上爆发出一声声巨大响动声。
响动声一共只响起五声,流寇营地那木制寨门便已经是宣告支离破碎。
一众身穿着重甲的甲士分立在撞车的两侧跟随着撞车再度迈开了脚步,他们的神色从容,目光淡然。
抢先一步登上了寨墙的同袍已经告诉了他们实际的情况,整个山麓大营已经被流寇所放弃。
穿过寨门,他们也能够看到背对着他们,顺着山道正一路狼狈逃窜的流寇。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再度响起。
刚刚通过寨门的陈功感觉双耳止不住的嗡嗡作响,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不远处,只见大阵之中又是数股硝烟腾飞而起。
军中那刚刚沉寂了不久的发熕炮再度发出了怒吼。
在震耳欲聋的炮响中,巨大弹丸飞跃近一里的距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狠狠的砸入了流寇在山腰和山顶的大营之中。
“第一发。”
陈功回正过头,低声的念叨了一句,而后举起了右手,握举成拳。
身后的传令兵明白了军令,当下吹起了停止进军的军号。
一众甲兵皆是纷纷止步,或坐或站抓紧这一切的时间休息。
按照预定的计划,八门发熕炮会再发四轮炮击,为他们建立更大的优势,现在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因为害怕误伤到山麓大营的友军,山下炮兵阵地的八门发熕炮将炮弹的仰角都挑高了许多,因此很多炮弹都是落在山顶流寇的营地,而不是山腰的营地。
一众先锋甲兵在休息,但是他们身后的轻兵却没有时间休息。
紧随在其后的一众轻兵在各自军校的带领之下,迅速的进入原先流寇的营地之中,开始构建起了防御的工事。
一门接着一门的虎蹲炮、佛朗机被架设,一名接着一名轻兵走到了布防的位置。
后金甲兵冲阵往往会带着大批的轻兵,这些轻兵的职责便是为甲兵提供助力,扩大战局的优势。
在攻城拔寨之中,他们也承担着迅速构建新阵地,防止敌军再度夺回的职责。
带领着这些轻兵的军校正是胡知礼,新兵营之中高级军官都是由当初跟着他们一起到来的曹文诏麾下家丁,所以胡知礼虽然名义是新兵营的营将,但是也不得不亲自领兵上阵。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山下的发熕炮终于是停止了炮击。
陈功缓缓站起了身来,一众甲兵也是纷纷起身,没有任何一人拖沓延时。
军中的天鹅音再度响起,撞车在前,三十余辆盾车各分先后,顺着山道缓缓向前开赴而去。
陈功稳定着呼吸,手持着手中的长梢弓,心中默念着步数,他露出一点头,仔细的观察着前方不远处流寇的营地。
随着距离不断的迫近,陈功的心也逐渐的提了起来,他已经可以看到寨墙之上一众来往奔走的流寇,也能够看到一只只黑洞洞的炮口。
这一次等待着他们的并非再是空无一人的营地。
山下发熕炮的四轮炮击这一次没有击溃守营的流寇,这些流寇仍有一战之力。
“躲!”
陈功浑身犹如触电一般一颤,汗毛竖起,口舌发麻,只来得及说出一个躲字。
一众甲兵本就将身形都隐蔽在盾车之后,听到躲字之后,更是下意识的往着盾车的立侧靠拢了一些。
陈功低头躲在盾车之后,不等他多想,巨大的爆响声已经是猛然席卷而来。
陈功看到身前的盾车猛然的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手持着千斤的重锤狠狠的锤击在其上一般。
推持着盾车的甲兵面色明显一变,身体也不自觉的向后仰了一些。
陈功微微抬头,他没有将头探出望车,而是看向了前方的天空。
在天空之上,陈功看到了大量升腾而起的白烟,紧接着犹如炒豆一般的爆响声在他的耳畔轰然炸响。
伴随着炒豆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阵阵锐利的破空声。
那破空声夹在爆响声之中,显得极为不明显,但是陈功还是敏锐的捕捉了那不一样的声音。
炒豆声是火铳的响声,而爆响声则是佛朗机或则是虎蹲炮,至于那破空声则是弓箭的声响。
此时的陈功面上再无半分的彷徨和犹豫,他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在战场之上,无法保持冷静的人没有办法在长久的战阵之中活下来。
陈弓扣弦搭箭,仔细的辨别着耳畔的响动。
在这样的战场之上,身处盾车之后,何时开弓何时放箭都只能依靠经验来自行判断,那些后金兵就是如此。
陈功没有等待多久,耳畔的铳炮声已经是消散,佛朗机击发虽快,但流寇居无定所,却没有多少的子铳任其挥霍。
不过数息的时间,铳炮的声响明显已是逐渐平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