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尘进入第一名门传承的秘境之前,卢翰交给李尘一件事,“现在山庄百业待兴,正是需要凝聚人心的好时候,很多留下的弟子都对山庄没什么归属感,因此需要你站出来振臂一呼,也不需你做些什么,只是像当年在下界时一样,为山庄说一番话也就够了。” 李尘没有拒绝,因为他明白,无论下界和上界,这个江湖其实没有变化,很多事情看似只是幌子,只是个假套子,但还是需要做做样子。 半日后,李尘站定在正殿之前,声音恢弘,开始在上界第一次的正式讲话,这段话注定传遍上界,无人不知。 “十五年前,我刚入上界。” 李尘一句话,奠定这番话的基调,是他这十几年来的自身经历,这些事情虽是老生常谈,现在上界几乎也算家喻户晓,随便揪出十个人,总有八个能将李尘的经历说个大概,但是现在能听本人说起这件事也算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很多人打起精神。 只因他的经历实在传奇,从当年的下界贱民,到现在覆灭第一名门,其波澜壮阔,听者无不热血沸腾。 李尘接着开口,因为动用了声音秘术,所以十分真切地传在数十上百万人的耳边,甚至数百里外的城池也清晰可闻,“当时,我一身修为得自下界,过往种种,也都只和下界有关,本自以为到了忘忧境已是世上顶峰,谁知是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所谓人人口称殿下,也不过是蛙殿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卢翰低低向着传音符说:“此处应该有笑声和掌声。” 台下最近的人群里,还有每个数百米的远处,响起笑声和掌声,一时如雷。 李尘察觉到了传音符的波动,知道这是卢翰的安排,因此等到掌声停息,才说道:“等我知道自己距离世上巅峰相去甚远时,第一名门已经派出弟子进入下界,我后来才知道,那一日,下界有腥风血雨,有人头滚滚。” 这句话一出,很多人只觉黑云压城。 李尘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也不要害怕,该杀的人已经杀完了。” 下面的气氛仍旧紧张,但很多人的心里仍旧紧张。 李尘后半句话才出来,“剩下的,还有没有需要杀的,可能需要过段时间才知道。” 气氛又被绷紧,就好像已经到了极致的弓弦。 李尘忽然一笑,“不过大家也不用想太多,我绝不喜欢杀人,熟悉我的人应该明白,杀人这件事,我实在不是很擅长。” 这句话让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吐槽。 但这时候,李尘的话锋再转,“不过,我们今天真正要说的,不是杀人,而是骄傲。” 他至此不再停顿,”我当年初入上界,听闻第一名门为上界第一宗,心道其定有不同凡响的宗旨,正如先贤曾说:欲求宗旨之正大与否,必先知大学之性质。而第一名门既受上界人人瞻仰,当有非同凡响的宗旨。 深于江湖人情的朋友应该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所谓修行者,修天地能量得超凡力量者,所谓江湖,人情世故聚集地,有人说,我修行自有一番天地,何至于管他什么江湖?但你修行既然为了境界实力,其本身就已在江湖,所以,我一直以为,江湖者,比修行更深更广,其虽包含修行,却不只修行。 第一名门这些年来,占地十万,弟子门人或拥趸无数,本身就已成了江湖,偏偏这江湖之畸形,之假劣,令人咂舌!” 到了这里,才是李尘要说的正题。 很多之前的名门长老心下不以为然,心道你不过是一时风头,凭什么能说第一名门的江湖之假?你的天赋虽好,怎么敢夸下这样的海口?说起江湖,你不过一黄口小儿! 他们的年岁都比李尘要大,因此自以为更懂得江湖,所以才会审时度势,投降陨墨山庄,实则他们从未真正属于过任何宗门。 李尘笑着道:“我刚才说过了,江湖者,人情世故,但许多人只知世故,不知人情,人情者,不是虚与委蛇,不是巧舌如簧,不是送礼即成,是第一名门弟子向来最缺少的。 我也算和第一名门打了十几年交道,日夜修行,看这里弟子的来往,因此才敢说,第一名门最缺少的是什么?是骄傲! 有很多人可能要说,我们第一名门的人向来是把眼睛放在脑袋上的,每次遇到其他宗门的人,恨不能将第一名门四个字挂在头上,总之能俯视别人就绝不肯平视。 这是骄傲吗?这是愚蠢!骄傲是什么?不是提起第一名门就自觉人上人的虚假;是脊梁,是从心里长出来的骨头,是信念,是万众一心拧在一起的坚毅!很多人听到这里可能觉得不服气,说什么我们身为世上第一宗门的弟子,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你一个从低谷走出来的泥腿子,你懂什么? 我告诉你们我懂什么。 当年,第一名门侵占洞天世界,曾有圣朝五君子之名,有人如果瞧过鬼蜮洞天的野史,就应该明白这件事的由来:这五人里,有两人毫无修为,另外三人的修行低微,但第一名门侵占圣朝之时,自知必有一死也敢于站出来,其中一书生名为关缶,斩首前曾对第一名门的弟子反问:夏天的虫子怎么敢说冬天梅花的坚毅? 之后,慷慨赴死。 但不久前,第一名门遭逢大难,从长老到普通弟子,绝没有任何一人有这样的大义,无论他们当年依靠第一名门获得多少虚荣,又因此眼高于顶获得了多少好处,最后都不曾为第一名门说过一句话,多跪地求饶涕泗横流甚至胯下失禁的软骨头。 修行者性命千万年,偏偏千万年长不出一根齐心的骨头,这算什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