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在母亲谢桂芝的房间里,娘儿俩对坐无言,各自伤感。
当年谢桂芝就是在三十出头的年龄,王丽的父亲上吊自杀了。如今,王丽到了这个年龄,张旺也意外身亡了。
难道这是天意,该着她们母女俩年轻守寡。
房门开了,铁民探进头来。
“嗯……听说你要见我。”铁民没敢直呼王丽的名字,他虽然板着面孔,眉宇之间,还是流露出一股热情,确地说,应该是那未曾远去的亲情。
王丽冷冷地看着铁民,居然没有说话。
谢桂芝半躺在床上,见铁民来了,她坐直了身子说:“铁民,你进来,我有话说。”
铁民原本要等到王丽准许,他才能走进房间。见王丽面容冰冷,根本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他只能听凭谢桂芝的召唤,走进房间,坐到床边。
“你来干什么。”王丽还是说话了,她的语调也是冷冷的。
铁民似笑非笑看着王丽,心里想,是你点名让我来的,咋又问我来干啥了。
王丽从铁民的表情中,似乎读懂了这些,她支吾几下,居然不知道该说啥了。
稍许,王丽终于找准了话题,她问铁民说:“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铁民一愣。
他以为王丽找他来,无外乎要就张旺的死,跟他要个说法。结果没想到,王丽竟然这样问他。
铁民低头想了想说:“我对不起你。”
王丽听了铁民的话,突然瞪起眼睛,张开嘴支吾几下,居然没发出声音。
这是王丽始料未及的事情。
当赵淼代表车站领导,来向王丽通报张旺的死讯时,王丽首先想到了铁民。她觉得这是周铁民该做的事,为什么换了赵淼,并因此推断,周铁民心虚了,不敢来见她了。
仅仅为了这一点,她要求见铁民。
至于见了铁民,她该说些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一切对王丽来说,都没有任何计划,因为她坚信,铁民根本不敢来见她。
铁民来了,而且还直言对不起她。
王丽呆呆地看着铁民,她一下子站起来,走到铁民近前,抬起右手,摆出要打铁民的架势。
“小丽,你要干什么。”谢桂芝最先做出反应。
王丽的手举了起来,在铁民面前晃动几下,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哪怕是愤怒,只要她的思想意识中,还有一丝一毫对铁民的仇恨,她这巴掌就能落下去。
可惜,大牛在接谢桂芝来新家的路上,跟谢桂芝所说的那些话,太具有杀伤力了。
王丽对铁民长达八年的刻骨仇恨,就因这番话,烟消云散了。
我该怎么办。
王丽无力的手悬在空中,她没有理由落下去,又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铁民平淡地看着王丽的无助,仅用了几秒钟时间,便完成了王丽的心愿。
他挥起巴掌,照准自己的脸,用力扇了下去,而且还流下眼泪说:“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药,我愿意拿命去换。”
王丽呆住了,她没想到当年憨厚倔强的铁民,如今当上了综合厂长,还本性不改,毫不掩饰对她的爱。
“铁民,别这样。”谢桂芝跳下床,拉住铁民的手,流下眼泪说:“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
铁民用力揩了一把眼泪,尽量保持冷静说:“我昨天在办公室等了一整天,以为张旺能去找我,我把心里话讲给他听,可惜……”
“你闭嘴!”王丽突然拔高了嗓音说:“他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王丽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呆住了,连谢桂芝也向她投来不满的一瞥。
你傻不傻呀,铁民现在是综合厂长,张旺的主管领导,张旺接下来的所有善后事宜,都需要他来制定抚恤计划,你这句跟他没关系,等于在替他开脱。
“铁民呀,我想听听你对这事的想法。”谢桂芝虽然年近六十,思维还算比较清晰。她用这样的语气,替王丽的过失作了补充。
“我来之前,跟站领导沟通过了。”铁民没注意到王丽母女俩的思想变化,他直来直去说:“他毕竟死在单位了,给张旺按比照工伤处理,应该算是最大的关照了。”
“我们能得到什么。”谢桂芝问铁民。
铁民示意谢桂芝坐下来,他见王丽仍站在那,便拉了她一下说:“咱坐下来谈好吗。”
“别碰我!”王丽重现以往的锋芒,她阴冷着脸,坐在母亲一边。
这样一来,给铁民让出了沙发的位置。
铁民坐在沙发上,发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刘冬梅站在房门口,正侧耳听里面的谈话。
“刘冬梅,你给楼下干活的人送水喝去。”铁民声音不大,刘冬梅迅速从门口消失了。
“哎呀,我该去接孩子了。”谢桂芝忽然想起来,外孙子第一天去幼儿园,这会儿该放学了。
“妈,您别……”王丽见谢桂芝要离开,她陡生一种恐惧感。
“孩子还不知道吧。”铁民一句话,提醒了这娘俩。
谢桂芝和王丽互相看着,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要不,小丽先去接孩子,我跟妈在家说几句话。”铁民的话,引来王丽一记白眼。
真臭不要脸,谁是你妈呀。
铁民不为王丽的不满所动,他静静等候王丽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