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原礼如果没有一颗医者父母之心,是不会走到现在的。
所以,对每一条生命。戴原礼都是十分看重,用死囚做实验。已经是他的让步,而今不弄清楚,继续实验,就是草菅人命了。
是戴原礼万万不愿意做的事情。
何夕理解戴原礼的慎重。但是按照戴原礼步骤,估计数年事情才能确定牛痘的无害。毕竟后世新药研制,数十年才有定论,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何夕有一种只争朝夕的急迫感。
人口本来就是百年树人的。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次好的时间是现在。而生一个孩子,最好的时间是十八年前,次好的时间是现在。即便而今推广牛痘。能够在全国推广开来,也是数年之后了。
所以朱元璋推广牛痘带来的人口增长,国家实力的增长,朱元璋本人很有可能是看不到的。
正因为人口增长漫长的时间。何夕才有些急。因为下去视察才发现,或许江南不缺人。但是云南缺汉人镇守,贵州缺汉人汉化,北方大面积无人区。缺人,辽东更是如此。
总之,大明如果有一两亿人,何夕想做的事情就容易十倍。
开国之初,固然有昂扬开拓之气,对外开拓,根本不用何夕多费心推动,只要有利可图,这些开国将帅,一个个嗷嗷地往上冲。限制他们的反而是从元朝那里继承的残破的国计民生。不能满足他们的扩张。
说起来,而今也是洪武十六年。大明开国之后第一波婴儿潮,也快要来了。才是这个样子。当年元末天下残破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何夕说道:“戴先生,有些话,其实不用我说的。小仁乃大仁之贼。你比我更清楚,天下间有多少孩子死于天花。天花荼毒之烈,我只是听说,想来戴先生是亲眼看见过的。”
“比起如此大事,死一个人是问题的?牛痘上慢一步,就不知道死多少人。”
戴原礼下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有几伤疤。其实就是出痘所致。他当年其实也出过痘,不过被他师傅妙手回春。将他一条命给拉回来,又用了药物,才不见脸上的麻子,倒是在鬓角之中却藏了几颗,当时没有发现。
他自然知道天花有多凶险。牛痘或许有很多问题。但是他却知道,大方向是没有问题的。损其毒性,降其烈性,令人达到出痘的效果,那就是终身不染天花。
戴原礼依然沉默。
何夕说道;“戴先生,你不仅仅是一个郎中,还是大明太医令,不能仅仅从郎中的角度看问题。”
戴原礼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某自束发读书以来,从来就知道救人,不知道杀人。为救人而杀人。这件事情对吗?”
何夕一时间哑然。
这个问题,何夕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深入到哲学领域的问题,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答案。何夕的答案,戴原礼想来是不准备听,也不愿意听的。
戴原礼起身,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我也明白了。陛下严令,或许不得不从,只是,我戴某人今后何以称医者。或许只是戴太医令了。”
“告辞了。”
一时间,何夕也有一些惭愧。
戴原礼本质上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对医术很虔诚,是一个君子。遇见何夕之后,或许戴原礼在医学史上是一个不可绕过的人物,但是对戴原礼本人来说,这真的好吗?
历史的戴原礼定然没有经历过如此机遇,或者折磨。
内心深处的折磨。
何夕只能送戴原礼离开。
何夕刚刚送走戴原礼。就有国子监祭酒刘崧送来一封书信,邀请何夕过府一叙。何夕问过来人才知道,刘崧已经卧病数月了。而今国子监全部由其他人代理。
或许刘崧过不去今年了。
何夕知道之后,长叹一声。将姚广孝叫过来,一并去了国子监。
毕竟刘崧如宋讷一样,都是以国子监为家的人物。他们此刻都住在国子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