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崇俭通过之前的战事记载对关帝军的火炮有一定了解,但面对和密集的炮弹呼啸而至时,仍心惊肉跳胆寒不已。
一名亲兵不管不顾地按着他的肩膀,刚把他按到土墙后面,头顶就传来“嗖嗖”的破空声,接着是密集的巨响和一片惨叫。
关帝军第一轮炮击只是试射,未经调校的情况下精度偏差十分大,有的炮弹落在大营前,有的轰在土墙上,有的则越过土墙砸进大营里,将一些倒霉鬼砸得稀巴烂。
破空声过后,郑崇俭连忙起身四处张望,只见不远处的地上多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好几个哀嚎的伤兵。
“快,快发炮,快!”他不由得大声叫喊。
角子崖大营有五门去年由郑芝龙跟佛郎机人购入的大炮,射程也达三里之外,也事先装填好了,但关帝军早已测好了距离和角度,事先装填好的火炮一进炮位固定好便立马开火,而明军的炮兵都还在测距调校当中。
摆弄良久,明军的火炮终于发出第一轮炮击,但仅有的五发炮弹准头差得离谱,况且关帝军的炮位都垒有沙包防护,那几发炮弹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经过短暂调校之后,关帝军的第二轮炮击很快就到了,目标是明军的火炮。
明军在山上筑起了土墙,火炮全藏在土墙后面,哪怕威力强大精度极高的天威将军炮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摧毁对方。
但,那三十发炮弹偶尔会有一些砸在角子崖的栅栏上,甚至砸中些倒霉的明军,依然给明军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双方火炮对射的时候,后方的关帝军并没有闲着,一部分忙着安营扎寨,做长期对峙的准备,一部分忙着挖土装沙袋,准备用沙袋继续垒其他火炮的炮位,还有一部分被打散成人数几十至几百不等的队伍,翻越山岭绕过角子崖,去扫荡角子崖至太原附近的小股明军,切断角子崖和太原之间的联系。
秦川率军进攻角子崖的当天,李顶梁也命麾下八千无当营兵分两路,一路出宁武关,进入朔州平原,扫荡沿途所有明军哨堡,将明军逼入朔州城中,另一路由宁武关以东的红池堡出击,因兵力较少火器也少,所以没有进攻明军建在险峻之地的大营,而是绕开大营扫荡封锁诸多小路的明军。
秦川的目的是让饥民能够进入自己治内,饥民没有辎重,走山间小道也一样能进来,只需派人设粥棚接应,以免大量饥民饿死或累死山间即可。
几乎同一时间,罗八、任亮和冯一龙也各自率领麾下兵马四面出击,不攻坚,只清除各条小道的封锁,打通太原盆地、临汾盆地、平阳府、山西延安府、庆阳府等地的通道。
大军四面出击的同时,户部也在各地征募民夫修整或拓宽山间小道,排除险阻,在沿途设粥棚,设鼠疫隔离区,准备接应饥民。
如今,除了东南沿海富庶地区之外,整个大明其他地区都连年出现了严寒和大旱,从晋陕到北直隶,再到河南湖广山东,到处是因天灾人祸而游荡乞讨的饥民,这两年来秦川的名声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各地的饥民听说这里有饭吃,便纷纷涌向晋西北讨活路。
一路上,不计其数的饥民饿死在途中,活着抵达晋西北的人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活下去了,却没想到,朝廷大军却全面封锁了晋西北,连采山货的险阻山道也堵得死死的。
大量绝望的饥民活活饿死在吕梁山边缘,倒在了山西中南部富庶平原与贫瘠的晋西北交汇处。
不甘认命的饥民则继续向前,朝着晋西北奋勇前进,迎面而来的却是朝廷军队无情的屠戮,极少数冲破封锁进入大山的饥民,最后不是饿死或冻死山间,就是死于猛兽之口。
秦川绕过角子崖大营,沿着一条山间小路往太原方向巡查,一路上就看到了数十具半掩在雪地之中或完整或被野兽啃食得残缺不全的尸骸。
有形如枯槁两眼被乌鸦啄去而空洞无比的男子,也有仍在母亲怀中闭眼酣睡的婴儿。
据老黄所收集的情报显示,从忻州盆地一路往南直到汾州一带,饥民的尸体早已堆积如山,无人掩埋,还有永宁州以南的鼓楼、隰县一带的山区中,不知有多少无名尸骸。
仅去年下半年,抵达晋西北边缘的饥民以百万计量,但整个下半年秦川治内仅接收了不到三万饥民。
那百万饥民当中,大部分已经死了。
活活饿死,冻死,死于明军刀下。
秦川的心情是沉重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不是圣人,无法将百姓视为刍狗,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来到这个时代,他的使命就是挽救更多百姓的生命,建立一个强盛到足可横扫全球的国家。
四面出击的关帝军让明军措手不及,除了太原一带提前三日收到通牒之外,其余各路封锁小道的明军据点根本就挡不住关帝军的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