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休要小看我华泽！”

倾盆雨中一只苍老的手抓向慕目心，她无法动弹，那等强大的压迫力已让她呼吸困难，她身体僵直，束手无策。

华泽至远处驳身而回，他的一只手耸拉着，可眼里放出的光却是那么的强烈，似洪水猛兽，明明已经成了一幅狼狈样，雨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法力来抵挡这些雨水了，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医者以仁，兼爱苍生。”

华泽闭上眼睛，面色严肃，突然生出了一股超脱世外的神色，好像大雨成了甘露，雷鸣也作了阵阵敲锣打鼓，有苍生众语，有人跪俯在地，华泽真正成了一位神医！有金光穿透雷雨在他身后聚集。

“众生愿。”

“吾生愿。”

华泽将两只手放在胸前，虎口相扣。

“吾生愿。”

“众生愿。”

华泽平静的脸突兀起了峥嵘，像有什么东西要由他皮肤底下钻出来。

“藥神！”

华泽已冲近晏羽身后，他张口嘶吼：

“夺！”

一阵金光照在鬼婆婆身上，她的手正掐着慕目心的脖子。

“世间魍魉，速退。”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沉如青铜，倾盆的雨止住了，被这声音定在了空中，就连鬼婆婆也被定住了，她一愣，华泽目露欣喜，冲近前去一把将目心搂在怀中！这时，鬼婆婆突然笑了。

她的脸突兀生出许多红斑，本就苍老丑陋，此时更显不堪。

“哈哈哈哈。”

“至藥大典。”

从她口中念出这样一个名字。

“世人言慕家有一部帝典，名为至藥，想不到，居然会给你这样一个外人学了去，不过，老婆子我倒是越发感兴趣得紧了。”

她一边说话，脸上的红斑便也在同时爆散，直到她这一句话说完，脸上已再也瞧不见五官，浓浓的腥血完全将她的脸掩盖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鬼婆婆讲了这么多，其实也才过去几瞬之间而已，华泽刚将目心抱在手中，便见鬼婆婆面容大改，两颗长长的獠牙像犬齿一样露在嘴外，面部绯红，再见不到一丝老态，这已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这分明就是自地狱深处逃来世间的青面鬼！

“嘿嘿。”

就连她的声音也跟着阴森了起来，身后雨幕中的红衣小女孩也在不知觉间变了，她还是身着红衣，可那却不是衣物本来的颜色，在她的小腹处，斜斜地插着一把青釭长剑，长剑贯穿身体，染透了她的衣裳。

“鬼。”

华泽轻轻开口道，这时，他已经退到了晏羽的尾部，他并不敢离开，因为若是他离开，不单带不走目心，就连晏羽和霖，也都会死。

忽而，鬼婆婆挑起嘴角。

目心突然挣脱了华泽的怀抱，说道：“舅舅，霖！”话音刚落，便见到鬼婆婆向霖冲去，她的眼睛里露出了他们所无法理解的狂喜。

“慕家女不要也罢！”

华泽不明白鬼婆婆为什么露出那样的神色，就好像是在路旁遇到一块石头，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块金子！可是霖，华泽向他看去，霖还是那幅痴呆的样子，只是现在多了些惊慌，蹲在晏羽背上，嘴里不断说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我不好吃，不好吃，要吃就吃若离啊！不要吃我，妖怪不要吃我！要吃就吃若……”

大风肆意刮打着霖的面颊，他的头发被目心修剪过了，但依旧很长，此时束发被风刮落，他的头发向后翻卷着，脸上有细发纵横交错。

“要吃就吃若离。”

他轻声说。

鬼婆婆抓上了他的手臂，大力传来，他吃痛，却并不喊叫，华泽觉得他一定是被骇破了胆，不然，怎么会不叫也不闹？目心被华泽死死抓着，她无法忍受这一幕场景，鬼婆婆露出她的獠牙，有巨蟒的身影突兀浮现，它张开口向霖咬了下去，含下了霖的头颅，巨蟒的身影又倏忽消失而去，霖低垂着头，目心一声痛唤，晕了过去。

鬼婆婆一手抓着霖的手臂，另一只手向他的心脏探了去，法力如绢绢细流注入霖的体内，可这几缕细流一入霖的体内就作了猛兽，它们肆意破坏着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生机。

“嘿嘿。”

“千年难遇，当真是千年难遇！”

“哈哈哈哈！”

鬼婆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放声大笑，她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就连她那苍老丑陋的皮肤也变得如同少女一样通透白泽。可她的笑声却像被人凭空斩断一样，突兀戛然而止！

溪流朝着心脏奔去

突

像是撞击着海岸

突

有礁石林立

天色时而晴朗又时而被密布的阴云遮挡，他只觉得自己站在一片海上，天空没有月亮与太阳，只有一只眼睛，一只一直盯着他的巨大的眼睛。

脚底下并没有船，他顺着海水涌动的方向走，底下海面上他的倒影，居然因为翻滚起的浪花而变得密密麻麻。他不知道那都是谁，他不认识，一个也不认识，他不想再往前走，企图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