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听顾云霁说他今日考试时见到了皇帝,顾云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会试又不是殿试,陛下怎么会来?” 顾云霁摇摇头:“不知道,或许真像陛下他说的那样,一时心血来潮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吧。” 正考着试,皇帝却突然来了,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答题。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顾云霄顿觉头皮发麻,简直能跟顾云霁感同身受: “这真是比在主考官眼皮子底下答题还要难捱万分,我本来以为我遇见一个面目凶煞的考官已经很不幸了,没想到三弟你比我还倒霉。这要换了是我,肯定吓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紧张得连笔都握不稳,险些把墨水滴到纸上污了卷子,还好陛下没站多久就走了。”顾云霁苦笑一声,叹出一口气,“只希望接下来的两场考试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再有什么波折了。” 科举会馆里,程炎得知顾云霁今日遭遇之后也是唏嘘了好一阵,听闻回避考生的主考官是方述时,他顿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顾云霁走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云霁,会试第一天贡院入场的时候,我看见方子归了。” 顾云霁神情一凛:“方子归?” “不错,看样子他也是参加会试的。他当时也看见我了,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程炎点点头,面色有些忧虑,“已经过去两年了,你觉得他还会在意之前的那些事情吗?” “他一定会的。”顾云霁冷笑一声,语气寒意森然,“不仅他在意,我更在意。当初不过是踹了他一脚而已,现在想想,真是太便宜他了。” 方子归是方述的独子,本身又实力不凡,顾云霁一早就意识到两年前他从书院离开的那一天,并非代表二人之间恩怨的结束,顶多只是暂时的休止,他们迟早会再见面的。 若是顾云霁和方子归此次会试都能双双得中,那他们就会一同进入官场,说不定还会在一个地方当值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交道的机会多得很。 顾云霁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两年前的账,他还没跟方子归算清楚呢,今后只要对方敢来,他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总体来说都比较顺利,题目皆在意料之中,顾云霁也没有再在考场里看到景丰帝,安安心心地考完了所有的考试。 三月十七傍晚,景丰五年会试结束,考生们经历了漫长的九天考试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剩下的则都是阅卷官们的工作了。 所有考生的答卷都被搬去了礼部,进行统一的集中判阅。接下来的一连几天,十数位阅卷官都被关在礼部,不能进不能出,与外界彻底隔绝,吃喝拉撒皆在里面进行,在最后一份卷子阅完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踏出礼部大门一步。 七天后,所有答卷都已经判阅完毕,只需要把拟定的录取名单呈给景丰帝,确认无误之后,便可以登名造册,准备放榜的相关事宜了。 走出礼部大门,顾远晖长舒一口气,余光瞥见刚从旁边大殿走出来的方述,于是立刻凑了过去,貌似无意地问道:“今天天气不错。闷在礼部批了这么久的卷子,真是腰酸背痛,眼睛都给我看花了。” 方述道:“我这边还好,回避考生总共没有多少人,卷子判得很快。主要是跟你们那边合在一起,衡量名次的时候耗了些时间。” “嗯,毕竟卷面题目不一样,名次确实不好排。”顾远晖眼神游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今年应试举子的水平普遍不错,总体来说比上一届会试好些,你那边应该也差不多吧?” 方述点头:“是有几个答得不错的,笔力深厚,观点新颖,一看便知水平胜出其他人一大截,我都给加到录取名单里了。” 顾远晖心头一动,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问道:“……都是哪些人啊?名字你还记得吗?” 方述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卷子都是糊掉名字的,我哪知道。” 顾远晖不满地轻啧一声:“糊名封最后是你和礼部尚书一起拆掉的,你能不知道?别跟我装。” 察觉到顾远晖这过于明显的心思,方述敛起眸中笑意,装模作样道:“糊名封是我拆掉的没错,但本次录取的贡士足足有三百人,又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我哪能记住那么多名字?” 说着,方述顿了顿,语气调侃:“不如顾尚书直接告诉我你想知道谁的,我这就回去给你查去?” “你少跟我来这套!”顾远晖不想再同他绕圈子,看了看四下无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什么意思,你能不知道?你就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方述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往前踱着步:“有还是没有,过两天礼部张了榜,你自己跑到贡院外面去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难道不会自己去看?这不是来跟你探探口风吗?” 顾远晖刚把眉毛一横,又很快变脸似的堆起笑容,上前亲热地攀着方述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一想到会试放榜还有好几天,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吃不好睡不好。你就稍微给我透点底,行不行?” 方述好笑地望了顾远晖一眼,没再吊他胃口,斟酌着字词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监考的考场里那两个姓顾的考生,都录上了。” 顾远晖面色一喜:“真的?” 方述眉毛一挑,大步往前走去:“不信算了。” “哎哟,信信信信信,方老兄的人品,我怎么会信不过呢?”顾远晖连忙追上去,赔着笑脸,“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方述难得见他这副带着几分讨好的样子,心中好笑之余,又怕他日后翻脸,于是正色道:“我得提醒你,为了避免招惹非议,其中有一个的名次我是刻意压过的。我现在说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见到结果不满意,还来找我麻烦。” 避嫌的道理顾远晖又怎会不懂,遇亲压分也算得上科举惯例了,他自然不会纠结这个。闻言他并不在意,当即还拉着方述说要请他吃酒,犒慰他这几日的辛苦,热情得方述推都推不掉,只好由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