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阳嗤笑的声音仍旧在偌大的道宫之中回响着。
只是这一回,再没有元门的修士需要静待着那声音的余韵去撩动谁人的心境,几乎在声音刚刚响起的闪瞬间,那热络的喧嚣氛围,便已经从四面八方生发,霎时间将楚维阳的身形要淹没在其中一样。
而此时间,甚至决死法坛上尤有些许的齑粉未曾垂落至血泊之中。
哪怕楚维阳所作所为的事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一位圣地大教的嫡传道子毙命!
可是瞧瞧吧,那满满一地仍旧有着晦暗妖兽血煞灵光显照的血泊,那飞溅到决死法坛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的鳞片与角质的碎片。
这哪里是一宗道子该有的?况且,还是玄门的道子!
即便是在这一刻,早先时左炎所惊声呼和的尖利声音仍旧刺耳的响彻在很多人的心神之中。
血煞道!血煞道孽修的妖化!
想一想罢,如今尚且还身处在灾劫之中呢!血煞道孽修造成的余波还未曾彻底平息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等事情来,五行宗的修士到底还晓不晓得甚么是轻重?甚么是大局!
几乎就在这样的念头生发于诸修的心神之中的时候,像是一个引子一样,某一处看台上,从神宵宗的修士们最先开始抚掌赞叹,紧接着,便好似是某种晕染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种热络的情绪,便开始自元门之中朝着玄门诸修传递而去。
哪怕是剑宗的师姐弟,哪怕是策星山的修士,哪怕是上明宫的道子。
独独剩下了楚维阳目光所及时,那脸色愈渐沉郁且显得阴晴不定的程玄中。
被人卖了!
这是闪瞬之间,程玄中的脑海之中唯一能够浮现出来的悲凉情绪,只是悲凉,甚至看着那满地的鳞片与角质碎片,程玄中的心声之中都无法生发出愤怒的情绪来。
仿佛被人一盆凉水兜头浇落,当那上涌的热血愈渐褪去,眼花耳热之后的眩晕感觉教他无所适从,某种愧疚的心情更开始纠缠摒弃折磨着他的心境。
决死法坛上,楚维阳将程玄中的神情变化瞧的真切,在那复杂情绪上涌的闪瞬间,程玄中像是要扭动着脖颈回顾而去,似是想要从人群之中找寻到谁,找寻到甚么,可是在头颅微微摆动的闪瞬间,他的脖颈像是死死地僵在了那里,始终未曾将头颅真正的摆动过去。
像是在自己与自己角力,像是在自己与自己抗衡。
也正因此,在这种一息胜过一息的热络情绪之中,愈渐沉郁的程玄中,脸色越发显得晦暗,愈发显得狰狞。
终于,在下一刻,他整个人猛地从莲花法台上立身而起。
倏忽间,诸修皆是一寂。
他们似是想到了甚么更为爆裂的场面,以一种颇为期待的目光看向程玄中。
原地里,决死法坛上,楚维阳的气血仍旧膨胀,身形仍旧魁梧,他周身流淌着太阴雷篆的篆纹,那玄雷的明光甚至洞照进了楚维阳的眼波深处。
他无惧程玄中的选择,任何的选择!
眼前之人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况且有着血煞道的气机展露在先,程玄中不论做甚么,都只有多做多错这样一条路。
楚维阳无从知晓昨夜玄门诸修间相互商议的时候到底发生了甚么,又是谁做出的决定,要教这年轻道子如此踏上一条不归路,可如果该明白在这场灾劫之中血煞道意味着甚么的话,说不得,被不知晓谁算计了的程玄中,还需得给自己拱手致谢呢。
正一念及此的时候,果然,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程玄中仍旧铁青着一张脸,却甚是迟缓的抬起了双手,仿佛臂膀间有着千万钧之力。
只是
到底,朝着楚维阳这里,一抱拳一拱手。
「未料想会有这般变化,多谢五毒道友,为吾宗除此害,错非如此,便该是贫道亲自出手,为山门清理门户!」
这一礼,这一番话,几乎比杀了程玄中都要教他自己难受。
原地里,程玄中的脸色狰狞,眼睛鼻子几乎都像是挤在一处,浑似是家中去了甚么至亲一般。
而随着这一番场面落在楚维阳的眼中,原地里,血焰与雷霆渐次消弭了去,楚维阳那膨胀开来的肉身也随着灵光的兜转,一点点恢复着匀称和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