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并不算深远的地方。
至少此时间回顾去时,尤还能看到那狭长的海岸线,看到在水汽雾霭之中,道城匍匐的庞然大物般的朦胧轮廓。
而这会儿,宽阔的海域间,四下里无风,却骤起滔滔波浪。
一面看去时,是神宵宗道子,更准确的说,是只允善、允兴与允净三人;而此刻三人所面对的,则是足足九位五行宗道子!
因着早先时诸修无端被五行宗道子所围,大打出手间伤及了允平性命安危,因是教允善生出雷霆震怒来,遂依照往日里与五行宗打交道的方式,玉简传书,约下今日再做过一场。
可谁料想,即便是这等提早说好的约架,五行宗门内都不讲规矩的足足来了九位诸脉道子!
但饶是以寡敌众,神宵宗的三位道子,都展露了各自的雷法妙道,于层叠交缠的五色灵光之中,辗转腾挪,进退有据,游刃有余!
有允善引十方雷霆化阴阳五行磨盘法阵,诸气交织而来,尽皆被拘禁于法阵中,复又于十方流转之间顷刻溃灭,这法阵浑似是五行磨盘的更细致版本,而且允善的身形周游阴阳五行之间,倏忽此,倏忽彼,法阵不破,则允善身形不定,正兜着三人绕圈子。
有允兴引动阴阳雷炁显化成水火二相,动辄间水可化火,火可化水,水火交击之间更成雷霆明光,立身所在之地,方寸之间则有丹韵之圆融,只他一人便抗住了四位五行宗道子的攻伐,尤还显得轻松惬意。
还有允净这里声势最为凶猛,任尔千般术法,我只一道五雷神符咒术!允净扬手间便有凌空书符,漫天水汽翻卷,身形所至,尽皆有五雷相随,稍有风吹草动,便作霹雳变化。
三人里,竟是允净攻伐最甚,此刻直追着两个五行宗道子在打!其中一人已经见血,但看去时,允净却浑无收手的意思。
而诸般凌厉的气机在这宽阔的海域之中不断交织着,不论是雷霆法力的刚猛凶戾,还是五行法力的浑厚生息,此时间诸气复又以相互攻伐的方式,长久接连不断的碰撞在一起。
登时间,汹涌的气浪在这方寸之地兜转与席卷开来,连带着狂风的裹挟,竟教海浪都翻卷了起来,再看去时,遂在风波浪涌之中,愈渐有着白色的雾霭水汽蒸腾而出。
再看去时,竟教一行大打出手的诸位道子,身形在其中愈发显得朦胧缥缈起来。
如此轰隆声势,又临近镇海道城,来来往往的尽都有不少修士,此刻匆匆忙忙避开这片风浪海域的同时,复又在更远处驻足,毕竟这等天骄道子级数的修士以远超温和文斗的方式进行斗法,几乎是甚为罕见的事情。
有心思闲散的,意欲观瞧个热闹,更有那淳淳向道之心者,希望能够从这种罕见的斗法之中有所明悟。
总而言之,只斗法的片刻光景,远远地,便已经有乌泱泱一众人驻足在远空观瞧。
而神宵宗与五行宗这一番约架,本就是为的斗气,为的教败者丢人现眼,能够有这么多人见证,反而是正中下怀的事情。
甚至因而,一时间教诸修出手更迅猛了三分,颇有些“人来疯”似的斗狠的意思。
当然,观摩着诸修斗法的,也不仅都是奔波的外海的散修,诸宗的修士也大有人在,不少人本身便肩负着探看诸宗道子跟脚底蕴的任务,更不可能放过观摩这般斗法的机会,甚至因此,接连有着遁光由远空而至,自斗法伊始便连绵不竭。
而此时间,甚至连教诸宗“观礼”的修士都未曾想到的是,神宵宗的大师兄与大师姐,允寿和允函竟也使了一般障眼法,变幻着容貌外相与气质,看起来泯然众人,此时间反而混在这乌泱泱一众人中,远远地观瞧着斗法。
如是端看了良久,反而是允寿先行摇了摇头。
两人在以同宗同源的雷法气韵甚为隐秘的传递着消息。
“如今看,五行宗是大不如从前,倒不是因为两宗的宿怨而诋毁他们甚么,只是这九人之中,若是按照神宵宗的标准,或者说按照玄元两道诸圣地大教的普遍标准,有五人,是不能算道子的,许是个别层次与领域沾点边,但总归是不能算道子的!”
允寿说话向来是这样含混着留出三分余地来,允函自然早已经习惯了大师兄的说话方式,轻轻颔首间,便已经明白了那三分余地在何处——
五行宗亦是圣地大教,甚至是玄门之中少有的几家传承极古老久远的传承宗门,这样的圣地大教,对于道子遴选的标准,合该要更高于别宗才是。
可如今,九位道子之中便要有五位几乎可以算作是滥竽充数的,足见五行宗传承之凋敝。
一念及此,许是也因为同样改换了容貌与气质的缘故,允函竟也随之喟叹道。
“这般论算,自程玄中等诸修相继殒命在外海中,五行宗此代道子,竟是以刘玄甫为魁首了,可惜,接连两次,都未曾见他出手。”
闻听得此言,允寿仍旧只是摇头。
“他如何肯出手!他如何敢出手!若是那件五色宝鼎还在,便是程玄中都要逊色他几分,可如今那宝鼎被他自己亲自毁去……只刘玄甫?寻常人耳。”
说及此处,不知道允寿又想到了甚么,遂偏头看向允函。
“说起来,登门拜访不好失礼,宝材可曾从库房中取走了?”
闻听得此言,允函轻轻颔首。
“也不能教他忒占便宜,师妹取走了那块铁疙瘩。”
闻言,允寿很是一怔,紧接着不知想到了甚么,登时间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