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悬空中,楚维阳显照出了须弥法阵。
那是道人昔年曾经走过的路,法阵上灰色的须弥之力混同的五色灵光相继显照兜转,某几个瞬间,仿佛是叫少年书生想到了曾经须弥界风之中的经历一样,于悲戚与感慨之际,展露出些许的惊惧。
须弥法阵的另一端,便是河源地所在。
只消踏上了阵图,便意味着少年书生的这九万里奔亡路的开启。
而诸修诚然有所意动,但并未径直有所言说些甚么,他们尤还在观望,观望着少年书生是如何走过这条路,以敲定其中的细节。
但是至少,宗老的提议是足够教诸修所意动的,楚维阳而今的声威,也已经能够教诸修在思量的时候考虑和照顾到楚维阳的情绪。
唯独外海边沿的角落处,诸剑宗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以清泉童子为首,愈渐得身形摇晃之际,摇摇欲坠起来。
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本就气运没那么昌盛的乾元剑宗,因为这条九万里死生因果之路的兴盛,而使得自身那本就不富裕的运数更为雪上加霜了。
一旦这条亡命奔逃路真的声势鼎沸起来,所有人在讨论起来的时候,便会提及到今日为少年书生指明这条路的楚维阳,进而提及到楚维阳的昔年故事。
最后,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反复听闻一个故事——楚维阳是从剑宗的镇魔窟中逃出来的魔囚。
于是,在那样一个天骄妖孽崛起的故事里,不可避免的,乾元剑宗便这样天然的站在了对立面上,进而被打入了尘埃之中。
而这一刻,事实上,朱剑叟便已经感应到了乾元剑宗的运数变化。
并且罕有的,朱剑叟在山门上空显照出了身形来,遥遥的朝着外海的方向眺望而去。
只是这一刻,顺势主动提议的宗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慈眉善目笑看这一切的百花楼老楼主,尽皆毫不遮掩的回看向朱剑叟这里。
连带着,如班道山,如符梅老道,隔空遥望去的目光里,也满是告诫的味道。
最后,楚维阳更是有所感触,九叠符篆回环映照在眼波深处,道人以无上瞳术洞彻层叠连绵山川。
几乎间隔着大半个还多的三元极真界,楚维阳坦然的在与朱剑叟对视。
在历经了这样多的事情与变故之后,这一切的坎坷与颠沛,尽皆成了此刻楚维阳的底气与注脚。
甚至为了展露出自己的心意来,罕有的楚维阳的脑后悬照出了几乎浑圆的光晕,进而,在那道洞见明光的光晕之中,是法宝剑丸的宝光洞照。
下一刹,楚维阳的蓬勃心念与凌厉的战意和杀机,尽皆化作了四时剑意,在这一刻冲霄而起!
万剑朝宗,一剑破万法!
霎时间,繁浩若星海,复又于雄浑之中归一的磅礴剑意,几如贯穿了天宇也似,教朱剑叟即便是间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够感应得真切。
这是楚维阳对于朱剑叟隔空眺望的回应。
但更像是满蕴着恶意的挑衅。
远空之中,朱剑叟冷冷的凝视着这些,正待要有所回应的时候。
忽地,立身在楚维阳左近之处的少年书生,忽地缓缓开口。
这一回,少年书生并不曾再跪地叩首,但仍旧恭敬的朝着楚维阳拱手作揖。
“多谢山主指点明途,贫道已准备好,这便可以上路。”
事实上,少年书生没必要这样做的。
几乎话音落下的闪瞬间,近的,如清泉童子等人,远的,如那朱剑叟,便尽皆将目光落向了少年书生。
没有人言语甚么,但他们尽都明白,大抵少年书生这一去,那九万里的死生因果路,便要成为定局。
剑宗的运数再一度凋敝,自此而始!
可是,便像是早先时楚维阳所展露出来的杀念一样,对于此刻剑宗诸修的那如芒在背的寒意,少年书生再度视若无睹。
商伯的事情,商伯的殒命,乃至于那道焦黑尸骸的现世,很显然带给了少年书生以莫大的触动,他的行事开始变得既有目的,并且为了这个目的,在楚维阳的眼中,甚至多少有些“横行无忌”。
但至少此刻,楚维阳能够明白,这闪瞬间越众而出,少年书生仍旧是在为了博得自己的善念。
他好像是真个将自己当成了甚么样的活路。
于是,楚维阳再度看向了少年书生。
“陆道友需得想好,这一去,九万里路上,便尽皆是诸番杀劫!”
闻言时,少年书生只淡然一笑,他像是从未曾预料到自己会死。
“只消不是山主这样的‘同境界’修士出手,何等样的诸劫,腆颜说一句,能够成‘劫’,是谁的‘劫’,尚还不好说呢!不论是在中州还是在这里,贫道自思自量着,也能算是那顶尖的天骄妖孽!
山主说这是逃亡路,可是在贫道的眼中,这说不定,会是那无敌路的接续!至于部分宗门,若是有盘外招,能用的还是尽快尽早的用出来为好!再招惹一位天骄妖孽,或许便不止是运数凋敝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说着话的时候,楚维阳仍旧在拿无上瞳术去看他。
那翻腾的气运灵云之中,一闪而逝的灵光洞照里,那漫天火海的声势显得更是旺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