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站起来行礼,请教道:“还请老师详解。”
赵文和笑道:“这其一,如今朝廷积贫,国库空虚,战事消耗国力甚剧,而蠹虫横行!庙堂之上,固有诸公贤良满腹经纶,然而.......天子已老。”
说完,语气一顿。
陈平有些不敢置信,“老师你的意思是.......”
“你心中知晓便可。”赵文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会试所选拔之人,虽然是辅佐帝王,但是.......东宫也不可忽视。”
陈平颖悟绝伦,赵文和言语至此,他立刻明白过来。
“太子?不知他秉性如何?”
“年少有为,深受帝师熏陶,年不过十七,上年方有了太子妃。但有消息传出,太子好武,杀伐果断。”
简而言之,那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太子爷!
陈平还是有些不解,问道:“纵然如此,会试、殿试出题者,东宫太子也不能插手。”
“他自然不能插手,但贡院出进士,天子释官位,这些人最终都是要作为储君人才。”赵文和意味深长地说道:“会试中规中矩固然可行,但殿试却是直面天子。若要得到天子和储君的赏识看重,便不可太过老成中正。”
陈平素来喜欢稳扎稳打,但大多数时候人们真正注意到的还是那抹锋芒。
陈平暗忖片刻,微微点头,“学生明白了。”
“这是其一。”赵文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即又道:“其二,朝中动荡,所需之人皆是经世治国之栋梁,虽然现在会有官商勾结做大者,但说到底还是明德正礼之人更受青睐。”
朝廷恢复科举,为何?
不正是因为缺少人才!
可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才是朝廷如今最稀缺的?
陈平如雷贯耳,严肃说:“明礼正德,治国安邦,或威严不训,不通谄媚,不苟心计,学生记下了。”
“还有其三。”
说到这里,炉子上的水烧开了。
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谈话,陈平连忙为老师斟茶倒水。
赵文和静静看了他几息,然后方才开口,“其三,吾知你尤擅诗文,在京畿贵族之中若能寻机展露,必会受人欣赏追捧。”
“但,这诗文字句也得小心斟酌,不可贸贸然行之,更不可将之用来换取功名利禄,失了正心。如何善用,老夫相信你自有判断。”
“老师的叮嘱,学生一定铭记在心。”
“你心中自有一腔热血正气,此事为师并不担心。”赵文和慵懒地靠着椅背,身上还散发着酒气,“朝中三省留步,吏部掌官员考核晋升,礼部握典仪德行,工部低调,兵部权重,户部监管国库,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等紧密相关。无论你将来入了哪一部,都需要进退得宜,纵使是做直臣、纯臣,也需要明晓轻重......你可知道工部的王衡?”
陈平微怔,不明所以:“学生未曾听过此人。”
“这也不奇怪,王衡曾是我的学生。其母青宁郡主下嫁于太常寺卿王家,与天子乃有子侄之亲。”
如此出身,按理说是应该入权重之部,不该落得个工部闲职才是。
“他怎么了??”陈平委婉地问道。
“王衡失于耿直,曾先入户部,自以为颇得体面,正气凛然,看不惯朝堂阴私,时常犯言直谏。最后惹怒天子,才被送到工部做了个右侍郎,落寞几年如今也无消息了。”赵文和提起此人,也觉得极为可惜,“他急公好义,可惜不知轻重,然而心肠却是很好,日后有机会见到他,可唤他为师兄。”
“是,老师。”
赵文和后面又给陈平介绍了几个人,位置都不算是太高,也不沾大权,但却颇有深意。
而且全是赵文和历年来的学生,今日突然提起深意自然不用明说。
师徒二人一直聊到深夜,赵文和酒已经醒了,站起身准备要走。
最后说了一句,“天子......是个慈父。”
然后在陈平的肩膀上拍了拍。
“慈父,都喜欢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