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朝堂上任命的时候,永兴帝都是先喊陈平的名字,然后再喊的他吗?
再者,他在乾州做知府,而后到京城做太常寺卿,表面上看是升官了,实则却是明升暗降。
从原先的一州知府,掌管一州民政的主官,到京城一个清闲衙门做个无权无势的九卿,这不是明升暗降是什么?
而现在,他荣升西南招讨使,虽说只是个临时的官职,但职权之大几乎前所未有,并且一旦剿贼成功,回到京师必然还有封赏。
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平才能落到他头上,陆威岂能对此不上心?
况且,他虽然在太常寺这清闲衙门做了几年,但也在时刻关注着朝廷局势,眼下摄政王与永兴帝争权的当口,他必然不能再独善其身了,即使他只是个太常寺卿而已。
可他在乾州的时候曾大力打击过楚王的组织,投靠楚王除非是迫不得已,而永兴帝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与陈平关系不错,关键是陈平的经历与能力他都看在眼里,此刻下注,赌的就是这个年轻人不会让他失望。
当中州官兵在陆威的命令下开入荆北收复失地时,江陵城里也有人坐不住了。
荆州知府很奇怪,奇怪白莲贼到底在干嘛。
当然,他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招讨使的人马还没来支援。
前两天是传来了官军大部集结逼近的消息,他还高兴荆州有救了呢,可到头来才发现,这是不知哪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散布的谣言,害他白高兴了一场。
“府尊,乾州有回应了!”
“乾州知府说如若需要,他们可以派兵支援,不过只能在南岸接应。”
一听到这话,荆州知府怒了,这他么算什么支援?!
“接应?杨谦那家伙是要本官弃城而走吗?”
“本官说过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再次重申了一遍,江陵城不单单只是荆州州治这么简单的事情,这里还有着楚王多年经营的心血,丢了城就等于丢了命。
眼看知府勃然大怒,在场官员也不敢说话,房间内一片沉默,宛如死域。
没办法,这样等待的日子着实煎熬,谁也不知道白莲贼在筹备什么阴谋诡计,谁也不敢保证百年未经战乱的江陵城,是否还能如以往那般坚不可摧。
就算真的城池坚固,守城的人能不能靠得住这也是个问题。
所以说,这会儿精神紧绷的时候,乾州知府还送来这么一句话,简直就是在荆州知府的心头再添一把火,还嫌不够乱的。
一众荆州官员也琢磨出来味道了,荆州与乾州毗邻,按照朝廷派来的西南招讨使的说法,乾州是有义务救援荆州的,毕竟荆州一旦有失,乾州也别想好过。
但现在乾州知府明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这其中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最有可能的,就是剿贼已经不单单是剿贼了,而是京师争斗的下沉,原先只局限在京城,只局限在朝堂的摄政王与永兴帝争斗,现在下沉到了各州的地方上。
特别是在白莲贼肆虐荆州这一摄政王的封地时,临近各州的态度就会成为站队的标志。
救荆州,就是站队楚王,不救,就是站队陛下。
如此一来,乾州知府的言论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是明摆着要力挺皇帝,反对楚王夺权呐!
.......
荆州的乱局传到京城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因为此时的京城,已然被一件更大更重要的事席卷了。
“北辽胡虏,犯我疆土欺我百姓,表为岁币实为中原,狼子野心不可与之!”
“请陛下以大誉江山、百姓为重,万不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
京城,皇宫门前,乌泱泱的一片士子跪在地上,齐声呼喊道。
周围则是挤满了百姓争相探首眺望,维持秩序的军士倍感压力,不得不勒令百姓退后三尺。
守卫宫城的三衙兵马也是严阵以待,警惕可能出现的冲击皇宫事件。
皇宫门前的请求自然传不到宫里去,只是这不代表皇宫里就是一片平静了。
“陛下,北辽使节所求不过岁币与榷场尔,既非疆土亦非百姓,何不能与之以交好北辽,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永结同心?”
“是矣,闻北辽可汗素来仰慕汉家文化,通读五经四书,当是君子之国,可与之交也。”
“大誉北辽两国互为邻邦,若一直为敌实乃两害,现今和解之机就在眼前,臣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崇政殿上,兵部、工部、礼部的官员依次登场,阐述与北辽通好的利好。
而高坐殿堂之上的楚王看着这一切,心中波澜不惊,一旁的永兴帝则是眼神阴鸷,情绪不断积累。
“荒唐!北辽乃是我大誉宿敌,自太祖开国以来就从未向此胡虏妥协过,尔等俱为大誉公卿,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卖国求荣,真禽兽不如也!”
有支持与北辽交好的,自然也有断然拒绝的。
少傅齐洪明便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他指着那些楚王党羽怒骂,言词之犀利令殿内众人无不侧目。
随后,少师苏丞礼,少保明承道以及翰林院承旨谢既南相继出列,一一指出北辽使节包藏的祸心。
随着两派官员唾沫横飞,骂战升级,好好的一个朝堂,俨然变成了角斗场,不过是嘴皮子的角斗,而非拳脚上的。
“陛下!祖制不可违!”
最终,还是谢既南一言定乾坤,抬出了祖宗之法。
一瞬间,殿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包括那几个北辽使节都看向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永兴帝暗戳戳地瞥了一眼他的叔父,这个觊觎他皇位的家伙。
“北辽没安好心,朕绝不答应什么开放榷场,更别说什么岁币了!”
永兴帝豁然起身,指着那几个北辽使节呵道:“大誉与北辽,从来都是势如水火,回去告诉你们的什么可汗,他不来打朕,朕有朝一日就去打他!”
“燕云之地,朕要收回,辽东亦如此!”
不愧是年轻的天子,永兴帝这番话不仅把楚王的党羽们震住了,就连苏丞礼他们也有些懵逼。
陛下啊,话不要说得这么死,万一北辽可汗真的恼羞成怒发兵南下,岂不是坏事了?
我们是反对送北辽岁币,但也没让您这么狂啊!
永兴帝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心情无比畅快,似乎北辽已然被他打败,大誉已然被他中兴了一样。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楚王已经是面色阴沉,好像随时要暴起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