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亚的马车离开刑场,往城中区折返。
“感觉好点了吗?”贝利亚问道。
“还好。”莫妮卡的表情已恢复平静,但红透的眼眶仍在泪流不止,“抱歉,我从小就管不住自己的泪水…”
贝利亚深情看着莫妮卡:“谢谢你。”
“为什么要道谢?”
“说来话长。”贝利亚拭目道:”…只是看着你落泪的样子,我就感受到神的怜悯…你的仁慈就像冬日暖阳,人们会轻易地被你的情绪感染,被你的喜怒哀乐左右心智…当我看到你时我就已经知道,你就是我们的希望之光。”
“阁下言重了…”
“莫妮卡,我是空有济世之心,身无长处的愚笨之人。出生于罗斯柴尔德家族,让我从小就过起优渥的生活。罗斯柴尔德自古流着一条家训:万物有价。只要有钱,就没有买不到的,无论人命,爱情,还是忠诚。我懂事后,我用他们的钱买遍了各式各样的事物,结果也如他们所说的,钱能购买一切,我从一个年迈的母亲手上买到了独生的未满半岁的婴儿在结婚典礼上,从欣喜若狂的新郎手里买到了娇美的新娘从一个领主手上买到了一名侍奉了他三十年的骑士,最后骑士提着领主的头来见我,说夫不能事二主。一切都是有价的,没有买不到的商品,只有不够钱的主。”
莫妮卡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不买下那个女孩的性命?”
贝利亚笑道:“买卖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首先你不能直接向审判团付钱,这不是正常的交易,需要通过中间人。在与中间人对接前就需要用钱去疏通若干关系,摸索清楚谁是能办事的,谁只是纯粹捞油水的…啊,抱歉,扯远了。为了理想,我已经与家族脱离了关系,不再是一名商人了。”
莫妮卡道:“抱歉,问了多余的话。你继续吧,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嗯。话回到从前,当我了解到金钱的力量后,我开始不断地探求这力量的极限,并以此获得快感。我收集了无数稀世珍品,甚至收集人体标本,深蓝肤色的人,长尾巴的人,还有头上长角的人,我都有收集,力求集齐奥穆尼亚大陆从古至今的记载过的种族。但是,每次完成额度疯狂的购买之后,我的心里就会出现一个空洞,仿佛身体的一块被掏空了般。”
“这令我感到惶惶不安。我尝试通过寻找新的购买目标来填补它,但这空洞就像头野兽,它既不吃也不喝,却成长得飞快。我开始感到恐惧,生怕它有一天会把我吃了。家族意识到我的精神问题后,请来了医生。诊断的结果却是身体无碍,休息一下就好。”
“但我自己很清楚,我的内心正在被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可能会疯掉。经过几次歇斯底里的挣扎后,我把挂在家族大厅上的太祖肖像画砸了个稀巴烂。家族面对我的怪病束手无策,最后给我请来了一名僧人。”
“那是一个古怪的人。他见到正在失心疯的我,二话不说把我捆住,绑在墙上,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我的脊背。”
“我很害怕,从来没人敢这样子对我,我觉得自己是被陷害了。我急得大喊,他倒冷笑起来,说,我在给你赎罪呢!说完把我的口堵上,打得更狠了,一边打一边说,你犯下的罪孽太重,贫僧不得不如此!忏悔吧,在你开始忏悔前,我是不会停手的!”
“剧痛下我失去了意识,并没有来得及忏悔。等我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全身缠满绷带,背部疼痛难耐。家人向我道歉,告诉我那疯子被赶走了,让我好好养伤。”
“我当时濒临虚脱,虽然很生气,却没有力气去责骂他们。养伤那段时间里,我饱受折磨,苦不堪言。但随着伤口愈合,痛苦减轻,我渐渐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内心里的黑洞不见了,我很吃惊,感觉自己变成了正常人。”
“内心有一种平静的感觉,就像竭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一切都听之任之,无所谓然的状态。那一刻就像是永恒般,深深刻入了心底,令我念念不忘。背伤痊愈后,我试图寻找那神奇的一刻,企图能再次进入那种平静的状态。但我失败了。我花重金请来了很多德高望重的僧人,让他们来指导我进行冥想。但无论我怎么想,那种感觉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我再次陷入了迷茫而疯狂的病态,摔坏了身边一切可见的物件,我歇斯底里之际,脑里突然回响起那怪僧说过的话:忏悔吧!”
“一刹那间我就明白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被选中的天之骄子。我犯罪,我罪过,所以我疯狂,所以需要忏悔。我泪流满面地,脱下所有衣物,跪在地上,用鞭子抽打自己的脊背。”
“由于出生贵胄,我从小就经历了紫醉金迷但郁郁寡欢的生活,也曾见过乡野下困苦挨饿的人易子而食后的欢愉。最后我觉悟到生活的本源是受苦,便开始了我的苦行生活。我脱离家族,开始定期自我用刑,经常把自己鞭笞得鲜血淋漓,还鼓励追随我的人也这样做。人们追随我,只是因为我虔诚地遵循着圣主的意志,藉由我来表愿他们的信仰而已。”
“而你不同,莫妮卡。你的言语如天籁般纯粹有力,你的眼神如湖水般深邃明慧,你的真诚完璧无暇。没人会质疑你的说话,你有让人们相信的力量,就像是圣主派往人间的信使。”
莫妮卡摇了摇头,泪水仍不止地落下:“不,我什么也不是。我救不了任何人,反而有人因为我的错误而死去了。”
“孩子…你需要引导。”贝利亚慈父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我会辅助你,直到实现你的目标。我曾经与民众的堕落抗争过,有一些特别的经验,会令你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