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晗正有些不悦,偏偏谢长渊又在这时低声咳嗽了起来。 殷玉晗听着谢长渊咳嗽的声音,下意识就皱了眉,还以为谢长渊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可等殷玉晗看到谢长渊开始咳血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 殷玉晗匆忙放下手中的古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期间还因为衣摆太长,差点崴了脚,但这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 谢长渊看到这一幕,眼睫动了动,却又很快垂眸咳得更猛烈了。 殷玉晗到了谢长渊近前,看着谢长渊苍白的薄唇边缓缓溢出一丝丝血线,他心头一紧,二话不说就抓住了谢长渊的手腕。 而在殷玉晗抓住谢长渊手腕的那一瞬,谢长渊微凉细腻的肌肤骤然紧绷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放松了下来,抿唇静静噤了声。 因为殷玉晗皱眉道:“我给你把脉又不是要害你,你放松点。” 说着,殷玉晗就半蹲在谢长渊面前,皱着眉垂头认真开始给谢长渊把脉。 毕竟他讨厌谢长渊是一回事,想要谢长渊的命又是另一回事。 无论如何,谢长渊现在不能死就是了。 殷玉晗在把脉的时候十分专心,并没有注意到头顶有一束略带审视的目光静静落在了他头顶。 谢长渊从高处,淡淡凝视着殷玉晗紧紧皱起的修长秀气的眉头,那浓密纤长的眼睫,如同玉雕一般漂亮的鼻梁以及殷红润泽的唇,目光闪了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殷玉晗把了一会脉,就发现果然是他先前想得太简单了。 谢长渊体内那一股吞噬他生机的能量在昨夜分明已经消失,可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卷土重来,还大有更加旺盛的意味。 实在是诡异得很。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人下了异常阴毒的蛊咒一般。 想到这,殷玉晗不由得抬头看了谢长渊一眼,黑润的眸中略略多了几分打量和揣测的神色。 却不料谢长渊这时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殷玉晗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看我做什么?” 谢长渊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眸光却十分平静,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几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 他淡淡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殷玉晗:…… 殷玉晗心头莫名一梗,嘴上只道:“你瞎说什么呢?” 谢长渊低低咳嗽了一声,勉强哑声道:“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漏洞很多,你不知道么?” 殷玉晗:……? 虽然气氛不对,可殷玉晗还是有点想骂人,可看着谢长渊苍白清冷的侧脸,殷玉晗最终也只能默默把骂人的情绪压了下去。 骂死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赔了灵药又折人? 谢长渊这时似乎是没注意到殷玉晗古怪的脸色,也或者他并没有在意的意思,咳嗽了片刻,便闭了闭眼,神情虚弱地道:“我醒来的时候,嘴里还有药味,应该是很珍贵的灵药。所以你平时定然待我不错。” “但我明显只是凡人,你又贵为魔族少主,这桩姻缘的阻力可想而知。” “一个凡人,身体不好,还嫁给了金尊玉贵的魔族少主,魔尊会生气也是很正常,你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这么对我。” 听着谢长渊的话,殷玉晗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了,只能说,十分复杂,十分精彩。 谢长渊这是看了多少话本啊,想象力比他还丰富? 偏偏这时,谢长渊又神色有些痛苦地咳嗽了一声,道:“只是人各有命,我若是寿数将尽——” “等等!”殷玉晗实在是受不了了,一脸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谢长渊的话。 谢长渊:? 殷玉晗黑着脸道:“别瞎猜了,你猜的全是错的!” 谢长渊:“是么?” 殷玉晗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道:“还有,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别胡思乱想了。” 谢长渊:“我自己的身体,我有——” “闭嘴!” 谢长渊闭嘴了,只是闭了嘴,他还是忍不住咳嗽。 殷玉晗看着谢长渊咳血的样子,心里实在是毛毛的,他纠结了一下,丢下一句‘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找药’,便迅速跑了出去。 在殷玉晗跑出寝宫的时候,谢长渊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是没有停止。 但殷玉晗若是回头看,就能看到谢长渊一边咳嗽,一边眸光淡淡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始终未曾离开。 殷玉晗跑出寝宫后,径直去了后面自己平日修炼的密室里。 他这时匆忙地乱翻一通,在几个小柜子里翻出了几样灵宝。 如果他猜的没错,谢长渊的问题应该不是药能解决的。 不过想了想,殷玉晗为了保险又掏出传讯玉牌,给两个人发了传讯。 一条给楼夜,一条给十二。 传讯开头殷玉晗把谢长渊的情况描述了一番,又问他们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很快,楼夜和十二的传讯都回来了。 楼夜一如既往的话多,但都是废话,内容如下: 这是什么病?咒吗,我也不知道哎,不过我可以去藏书阁翻翻,说不定能找到。对了,小玉你还好么,我听说殷叔叔把你关起来了,他没有虐待你吧?要是他虐待你,你跟我说,我救你出来! 看着楼夜的传讯,殷玉晗异常头痛地回复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再说了,那是我爹!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别瞎掺和。 楼夜委屈:好吧小玉。 殷玉晗黑脸道:不许叫小玉! 楼夜:知道了小玉。 殷玉晗:…… 正巧这时十二的传讯也来了,殷玉晗立刻放弃了理会楼夜这个傻子,打开了十二的传讯。 而十二的传讯就如同他本人一般,言简意赅,十分靠谱。 就四个字。 等我回来。 殷玉晗看到这四个字,心头一振,立刻就明白十二应该是有办法的,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他救了十二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十二的真实身份,但十二做事,他向来是很放心的。 不像楼夜,只会给人添乱。 想到楼夜,殷玉晗又是一阵心烦——若不是楼夜这次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他也不至于弄得这么手忙脚乱,说不定还在修真界跟美人吟诗作对呢。 不过考虑到谢长渊的伤势十分复杂,殷玉晗只是稍稍心烦了一下就收敛了心神,拿着找到的几件灵宝,赶回了寝宫。 殷玉晗赶回寝宫的时候,谢长渊正静静坐在椅子上,脸色仍是十分苍白虚弱,但神情却不算太狼狈。 若不是谢长渊脚边多了一滩血渍,殷玉晗可能都要觉得谢长渊已经好多了。 真是个铁人。 殷玉晗忍不住腹诽。 而谢长渊见到殷玉晗进门,长睫动了动,嗓音虚弱低沉地道:“你回来了。” 殷玉晗也没说废话,就走到谢长渊身边道:“父亲把我们俩关起来了,我手头没什么药,只能用别的法子帮你治伤了。不过我也不能保证效果,你若是觉得不好就及时叫停,知道么?” 谢长渊点点头:“有劳。” 殷玉晗掏出了灵宝。 三件佛教的法器,都是净化用的。 谢长渊见状,神色微有异样。 殷玉晗先往其中一个钵盂里盛了清水,再又将金刚杵放进清水中,一边念动六道金刚咒,一边转动金刚杵。 金刚杵贴着钵盂,随着殷玉晗念咒的韵律,开始发出嗡嗡的空灵响声。 而钵盂内的清水也随着声波震动,在旋转的旋涡中升腾出一片片细细的水雾,这些水雾受到法器的加持又散发出一种朦胧的金光。 果然如同殷玉晗所料,谢长渊在听到他念咒的声音和钵盂震动发出的嗡鸣声之后,整个人的神情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仿佛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喷薄挣扎着,想要出来。 殷玉晗见状,立刻加快了念咒的速度。 但很明显,谢长渊体内那个东西似乎有些棘手。 渐渐的,谢长渊的唇间又开始溢血,甚至他的眼角都开始有血线滑落,看着异常可怖,可他只是抿唇不言,显然在强忍。 殷玉晗脸色一凛,只能先被迫收手。 而这时,谢长渊苍白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殷玉晗见状,沉默片刻,将最后一样法器,佛光琉璃珠放入了钵盂中。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清水都变成了金色。 趁着谢长渊闭眼喘息的片刻,殷玉晗就上前一步,将琉璃珠化出的那一碗“金水”给谢长渊猛地灌了下去。 片刻之后,毫无防备的谢长渊猛地呕出一口带有点点黑烟的鲜血,神色却缓和了不少。 这时他喘息片刻,微微坐直了身体,看着地上那一滩带着黑烟的鲜血,神色冰冷莫测。 殷玉晗挑挑眉:“好点了么?” 谢长渊回过神来,静静抬起头,哑声虚弱道:“多谢。” 殷玉晗从善如流地嘻嘻一笑:“我是你夫君嘛,救你是我应该做的。” 谢长渊:…… 半晌,谢长渊道:“现在,我知道你确实对我不错了。” 殷玉晗收起了三件灵宝:“那是,你夫君我从来都是最疼人的。” 谢长渊闭了闭眼:“那……你能先帮我一个忙么?” 殷玉晗顿时竖起耳朵:“嗯?” 谢长渊:“我出了些汗,想换件衣裳。” 殷玉晗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随口就道:“好啊。” 可很快,殷玉晗就发现,自己给自己揽了一个怎么样麻烦的活计。 谢长渊是被捆住的,动弹不了,所以殷玉晗只能把他从凳子上背下来。 而谢长渊也不知道是方才受了罪太虚弱了还是故意的,居然就这么把头靠在殷玉晗肩膀上,微凉的发丝和侧脸微微汗湿的肌肤时不时摩挲着殷玉晗敏感的颈项,带着一股好闻清淡的苍术香气…… 殷玉晗:…… 偏偏这时,谢长渊还状若无意地轻轻嗅了一下殷玉晗的脖颈,道:“你用的什么熏香,味道很好。” 殷玉晗肌肤紧绷了一下,没好气地道:“胎里带的!熏香这么娘们兮兮的东西我才不会用呢。” 谢长渊淡淡道:“嗯,难怪这么特别。” 殷玉晗:? 虽然感觉谢长渊应该是无心的,但殷玉晗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