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哪里话,只要神都卫的大人们肯天天来,老妪欢喜都来不及了!哦,对了,近来晚儿时常身体不适,待会大人可慢着点!”那姑姑一脸坏笑,朝着独孤朔的屁股拍了一下,独孤朔也只一笑,不言语,直到楼上林风晚的的房门前,独孤朔忽地转头说道:“谢谢姑姑了,承蒙姑姑照料,晚儿才得以周全!”
“大人这又是哪里的话,老妪这司馆多亏了大人的照应,免去了诸多祸事,哪一番朝中权贵欺凌不是统领的面子才平歇的,老妪该是谢大人才对了!”老妪说完,看也不看,转身下去了,对着一旁的侍女呵道:“内卫的独孤大人,你们可得小心伺候着,但凡出了丝毫差错,可是要进诏狱的,偏是掉脑袋也教人生不如死!”两旁的侍女小声应允着,扶着姑姑下去了。
但见了林风晚,独孤朔来不及说一句话,便爬到桶边吐了起来,林风晚见了,洗了帕子便跟过来在后背轻轻拍着,嘴中呢喃道:“如何喝了这些许酒,身子消遣不得了,也不悠着些!”说话间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抱怨,独孤朔不说话,依旧吐了几口,才缓缓起身来,林风晚用帕子轻轻擦拭了,扶到床边躺下。
“这么晚了还来叨扰姑娘,实属无奈,还请姑娘莫要怪罪!”独孤朔囫跄地说着,见又要吐,林风晚搬了木桶过来放在床边,轻轻地抚着独孤朔,二人皆不说话,静静坐着。不知烛花剪了几回,夜色晚了几更,独孤朔醒来时,林风晚垂腿坐在床边,怀中抱着独孤朔,靠着床头睡实了,烛火扑棱扑棱地闪着,泛着幽幽微光。
独孤朔本想轻轻翻身下去,怎地稍一动林风晚就醒了,急起身往案桌上去,独孤朔一把拉住林风晚的手说道:“林姑娘,我不渴,你上来睡吧!”说着就起身下了床。
“酒气尚未醒,你好生躺着吧!”
“你上去歇着吧,姑姑说你近来身子不便,不宜久坐!”独孤朔说着,将林风晚抱了上去,自己则垂腿坐在床头。
林风晚拗不过,只好自顾自躺下,静静地看着独孤朔,独孤朔也转身过来看时,林风晚忙转过头去,掩住脸上的心绪。
独孤朔看了一会,起身去坐到炉火旁了。
“你这人也是奇怪,每每来了,也不上床,不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是端着坐在一旁发呆,前些日子我惹了风寒,咳嗽了几日,反倒让姑姑误会了!司里的常客都知道你是内卫统领,也从未有人敢惹到我房里来!”林风晚说着,好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道谢!独孤朔听着,看着眼前的炉火,不觉淌起泪来。
“你早点歇着吧,等我攒够了钱,就赎你出去!”
林风晚听了,苦笑一声:“我还能去哪里去了!没有宫里允准的文书,如何能脱离这苦海,便是逃出去了,也是亡命天涯的人,何必自寻烦恼了,大人也不必许我,让我早早断了这些念头!”林风晚说着,眼角泛出泪花,心中确实十分忐忑,自十二岁入教坊司以来,看惯了冷眼、听够了讽蔑,希冀着早遇良缘,脱离出去,恐乃是教坊司里所有歌女共同的想法。
独孤朔听了,不敢回头,只顿了顿,轻轻关上门,跃身去了。
至亥时,独孤朔孤身回了家,家中亮着灯火,他知道是柳凌微在等他,他依旧在巷子内抹了抹脸,踏步进去了。
“这晚了,怎么不歇着?”独孤朔见了柳凌晚问道。
“今日闲事,百无聊赖,做了饭菜等你!”柳凌微说着,独孤朔便拾起筷子吃将起来,被柳凌微一把挡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孤朔,缓缓起身说道:“饭菜凉了,我去热一热!”独孤朔被盯得心里发毛,满脸通红,怔怔地说了一句“好!”
片刻功夫,饭菜重新上桌,柳凌微看着独孤朔狼吞虎咽地吃着,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颜色,忽笑道:“真是难为你了,教坊司的酒菜品味乃是洛阳城的一绝,却要你忍下饥饿,撑着回来吃一口我做的!”
独孤朔听着,忽地愣住了,手中碗筷也停住了。
柳凌微看着独孤朔,又冷笑道:“何须惊奇,自你进了门,我便闻着胭脂味了,这种香味,整个洛阳街市,只有官属的教坊司有,我平生最恨男人去教坊司欺负姑娘····”独孤朔听着柳凌微之言,抢着说道:“并不是吃花酒,因为陇右的案子,司里的同僚闹着要我请他们吃酒,我怕他们闹腾到家里来看见你,所以····”
“所以,我如何见不得他们·····”
“不是你见不得他们,是怕他们见到你,在秦州那天晚上,我不知裴策是否看见你了,若是他知道你来了神都,怕会给你惹上麻烦····”
“怕会给我惹上麻烦还是怕牵连到你,我看是怕会毁了你在大周的前程吧!”柳凌微说着,转过身去,哭将起来,独孤朔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安抚。
“我明日便走,绝不牵连与你!”
独孤朔本想解释,奈何柳凌微不由分说,直奔去了厢房,独孤朔跟着过去立在门口说了半晌,柳凌微终是不答话,独孤朔无奈,只得回屋躺着了,刚进门,就看着白天写的字条落在案桌之下,忽地想起来,自己走了一天,她孤零零地担惊受怕等了一天,想着傍晚归来,做好了饭菜,反倒是自己只顾着喝酒了,竟辜负了她一片心意,如是想着,觉得对她不起,又起身到厢房门口说了半晌,柳凌微终是不出来,他只惶惶在门口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