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治信带着他的狗子跟小弟跑了,卫小迟才敢原路返回小巷。 他站在巷口,探头探脑的样子实在狗祟。 alpha的眉眼涂抹了一片阴影,漆黑的目光桀骜冷戾,面颊青紫,破皮的嘴叼着一根烟。 还,挺有美感。 然,玫瑰虽香却扎人,所以卫小迟不为眼前的美色所迷惑。 “还没挨揍够是吧?”姜湛眼刀横来,戾气丛生。 “刚才是我牵走了那条哈士奇。”卫小迟忙说,“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姜湛又看了一眼卫小迟,没什么波澜地‘哦’了声,“原来是你。” 卫小迟也不知道姜湛有没有认出他,挪动脚步慢吞吞朝他走去。 卫小迟纳闷姜湛嘴里的烟怎么一直没点,走近才发现那是根香烟糖。 姜湛咬着烟屁股正在嚼,那糖似乎有点粘牙,他臭着一脸,上面写满了嫌弃,最后吐了出来。 卫小迟:…… 姜湛突然说,“刚才谢了。” 卫小迟没想到校霸还挺有礼貌,慌忙摆手表示不用谢。 姜湛跨步上前两步,站定在卫小迟面前,曲下身体,漆黑的眼眸犹如兽瞳,闪烁着冷腥的光。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这话含着威胁,卫小迟哪敢不答应,点头如捣蒜,眼镜托在鼻梁上跟着滑来滑去,看起来又呆又傻。 姜湛看他上道,支起身体正准备走,卫小迟颤巍巍叫住他—— “那个。” 姜湛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卫小迟问,“你还记得我吗?” 姜湛英气的眉峰上挑,一脸‘你哪位’的表情,赖账可谓是赖的理直气壮。 卫小迟好不容易制造出‘挟恩图报’的机会,这次肯定不能让他赖掉。 “上上周二,你拦住我自行车说要借我五十打车,你记得吧?”他忐忑地看着姜湛,生怕对方说不记得。 所幸姜湛还没这么不要脸,看了卫小迟两眼,恍然大悟,“是你,戴眼镜的,我记得。” 姜湛有轻微的脸盲症,记人全靠身体特征,他掏出手机,“五十是吧?” 卫小迟心又提了起来,忙道:“不是五十,你借了我五十,但我给了你一百七六。” 姜湛没所谓,只说了一句,“微信。” 卫小迟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姜湛的意思是要微信转给他,赶忙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他很少玩手机,微信支付宝也没绑定银行卡,甚至没网购过,平时买东西都是现金。 因为卫小迟觉得网上支付会丧失金额概念,很容易陷入消费陷阱,现金能让他减少购物欲望。 卫小迟鼓捣了一会儿,在姜湛不耐烦前找出二维码。 姜湛扫了一下没成功,撩起眼皮看向卫小迟的二维码,“收付款。” “啊?” 姜湛口气不耐烦,“收付款二维码。” 卫小迟业务不熟练,没太明白姜湛的意思,但不敢明目张胆问,低头小声说,“这……这不就是二维码吗?” “蠢货,你这是微信名片,不是收货款二维码。” 姜湛嫌卫小迟墨迹,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点了半天手机愣是没有任何反应。 姜湛暴躁地点点点点,“怎么不动?他妈的。” 卫小迟被他吼的缩了缩脖子,“可能是卡了。” 他这手机是卫东建淘汰下来的,新上市时也就一千多点,卫东建用了三年多,方媛给他买了个新的,这部才到了卫小迟手里。 手机对卫小迟的用途就是接打电话,看看微信群老师发的消息。 他不玩游戏,也没时间沉溺游戏,对手机配置要求也没那么高。 姜湛凶煞地瞪了一眼卫小迟。 卫小迟低下头,其实他心里比姜湛还着急,好不容易对方肯还钱了,谁知道手机这么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卡了。 姜湛黑着脸加了卫小迟微信,“发红包给你。” 卫小迟探出脑袋,瞅了瞅姜湛的手机,“你发了吗?” 姜湛把手机扔给卫小迟,没好气道:“你不同意好友申请,我他妈给谁发?” 卫小迟双手抱着发烫的手机,心里拼命祈祷手机祖宗显灵,赶紧退出现在的页面,让他成功加上姜湛。 姜湛显然没那个时间,更没那个耐性等着卫小迟的手机显灵,迈着优越的大长腿走出了小巷。 卫小迟捧着手机祖宗,姜湛走哪儿他跟哪儿。 姜湛面色不虞,剐了眼亦步亦趋的卫小迟,正要说话就听见一声惊呼。 “哎,好了,好了。” 卫小迟几乎要喜极而泣,火速同意了姜湛的好友申请,然后眼巴巴望着他,等他给自己发红包。 那眼神跟小狗讨食似的,要不是眼镜片挡着,姜湛都要怀疑他能从眼睛里挤出两颗星星出来。 这殷切的眼神,姜湛都要误会自己欠他百八十万了。 古怪地瞅了卫小迟一会儿,姜湛大笔一挥,给卫小迟转了五百。 卫小迟愣了,看看金额,抬头又看看姜湛。 “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姜湛压低眼眸,再次警告卫小迟。 敢情多出来的钱是封口费,卫小迟心安理得收了,用力点头,“我绝不说。” 姜湛满意了,“现在我们两清了,别再跟着我。” 卫小迟特别喜欢他这句‘我们两清了’,这不仅意味着他的讨债之路终结,还意味着姜湛不会把多给的钱要回去。 毕竟两清了嘛,谁也不欠谁。 手机现在躺着五百块巨款,其中三百是他不劳而获的,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 当然也可以说姜湛给的精神补偿,毕竟这段时间为了讨债,他死了不少脑细胞,也消瘦憔悴很多。 卫小迟想着周六日去奶茶店打工的时候,用微信五百换五张实实在在的红钞票,然后存进银行。 卫小迟思想保守,始终觉得钱不放在银行不安全。 晚上卫小迟终于睡了几天以来第一个安稳好觉,第二天醒来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连带着看张明阳、许扬之流都顺眼了不少。 事实证明,人呐不能太嘚瑟,容易招来灾祸。 今天周二卫小迟做完值日,从学校出来就被方治信堵了。 方治信哥俩好似的胳膊架在他脖子上,脸上笑盈盈,“好久不见老同学,我们去安静的地方叙叙旧。” 他嘴上客气,动作却不含糊。 创伤后应激障碍让卫小迟双腿软的跟下锅的面条似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被对方连拖带拽一处没人的地方。 方治信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了两个脸上挂彩,染着黄毛的少年。 周围没人后,方治信暴露了本来面目,一把薅住了卫小迟的头发。 “昨天晚上是你吧?”方治信眼神发狠,“你以为我没看清你的脸,就认不出你的声音了?” 卫小迟头皮火辣辣的,胡乱挣扎的时候,膝窝被身后那个黄毛踹了一脚,狼狈跪到了地上。 “看我挨打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方治信在卫小迟心窝踹了一脚。 卫小迟疼的立刻蜷成了虾,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护着腰腹脆弱的地方,低声说,“没,没有。” “没有?”方治信抓着他的头发往地上怼,“不是你把狗支走的?怎么,怕我放狗咬姜湛?” 卫小迟的脸被摁在地面,地上有很多细沙,颧骨被蹭破了皮,头发也被方治信扯下一大把。 他颤着声求饶,“放了我吧,对不起,放了我吧。” 卫小迟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歪七扭八,黄毛又从身后踹了他一脚,眼镜顺势甩了出去,镜框被方治信一脚踩坏。 卫小迟四百多度的近视,摘下眼镜五米开外雌雄难辨。 “放了你?想得美,今天这事不能善了。”方治信让黄毛从身后架住卫小迟的胳膊。 卫小迟动弹不得,彻底慌了,嗓音发虚,“你要干什么?” 方治信抬脚踩到了卫小迟的肩上,冷笑着掏出手机。 卫小迟以为他要拍自己的果照,吓的奋力挣扎。 其中一个黄毛给了卫小迟一拳,“妈的,老实点。” 拳头擦过鼻梁,卫小迟鼻管一热,淌下几滴血。 这个时候他也不顾上疼,整个人像被逼疯的精神病患者,脖颈凸起几根暴筋,眼眶拉着血丝,歇斯底里地嘶吼,‘放开我’。 卫小迟恐惧到了极点。 他怕方治信扒光他的衣服,拍那些下流的照片,发给所有认识他的人,那他的人生就毁了。 卫小迟初中拼命学习,就是想摆脱方治信这些人。 他想好好的活下去,考上一所好大学,凭着亮眼的文凭得到份体面的工作,如果有可能再找个文静的妻子,生个乖一点的孩子。 卫小迟真怕方治信把他的人生毁了,他已经毁了他的初中生活。 “放开我。” 卫小迟挥着双臂,蹬着腿,不断挺动身体。 眼看就要摁不住卫小迟了,黄毛抡拳又要打,方治信拦住他,“别真打出事,到时候要蹲看守所的。” 话刚说完,下腹被卫小迟胡乱挣扎时踢了一脚。 方治信疼的顿时说不出话,脸色铁青,给了卫小迟两巴掌。 “你他妈喊什么喊什么?”弄得跟强-奸似的,方治信就想拍一段卫小迟挨打的视频给姜湛。 他们揍不过姜湛,打他小弟恶心他一下罢了。 卫小迟什么都听不见,陷入了‘未来被毁’的巨大恐慌中,身体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方治信他们三个竟然摁不住卫小迟一个。 也不知道卫小迟从哪儿借来的神力,挣脱了方治信他们,踉跄着跑了出去。 他跑的太急,因为太害怕五感封闭,没看见后面行驶过来的货车。 直到耳边响起尖锐的车笛声,卫小迟才如梦初醒,但大脑一片空白,双腿跟钉在原地似的,动也动不了。 电光石火间,一只手扣住卫小迟的衣领,往后猛然一拽,将他带回了人行道。 卫小迟身体僵硬,脖子一寸寸转动,然后撞进了一双漆黑倨傲的眼眸。 对方像是刚从运动场出来,冷白的皮肤晕着透亮的绯红,半潮湿的头发毛着边,有种桀骜不驯的野性。 确定这人不是方治信,卫小迟终于忍不住崩溃情绪,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