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在厨房中坐了整整一夜,无时无刻不在想郁兰若马上该回来了。 或许是半个小时之后回来,或许是一个小时之后回来,或许是下一秒钟就有人开门锁。 总之郁兰若一定会回来,除了这里之外,她无处可去。 空旷客厅中被灯带紧紧环绕的成堆礼物盒子,孤独地散发着喜庆的光,包装公司附赠了一个可以唱歌的小娃娃,不间断发出甜美的歌声,直到电池耗尽。 这哪是什么庆祝歌,明明就是林小姐的催魂曲。 一直到隔日的中午,大门丝毫未动,牢固地挺立在视野尽头。 小王打电话来,不放心道:“林总,郁小姐找到了吗?” 林小姐坐在原地,听小王急匆匆敲门进入,声音沙哑,目光中全是狰狞的血丝: “没有” 小王打了一个寒战,想起了何产垣说的话。 没人知道那位小姐究竟是谁,突然就出现在林总的生活中,然后又突然消失,好像是一只高价流畅的黑色水笔,始终都能画出平稳浓郁的线条,直到笔墨耗尽,突然笔迹就断了。 叫人心慌慌的。 小王将文件包放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道:“需要报警吗?” 林小姐眼神锐利,猛然看着小王,平淡开口:“你觉得郁兰若遇到了危险?” 小王冷汗立刻流下来,不敢与凌总目光对视,转而将目光扫描房间,“遇到危险之前还能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把地板重新上过一遍蜡……” 林小姐补充:“在冰箱里准备好了一周的食材。” 小王忙不迭点头,“我是说万一……” 林小姐捏捏眉心挥挥手,在这期间她已经拜托各路人去寻找郁兰若的踪影,一个孤苦无依,兜里没有几万块钱的人,哪能好好生活? 林小姐知道郁兰若没有什么技能,除了给人做几道菜和打扫屋子,很难有谋生的本事。 身上的那点钱除去生活成本,租房用餐剩下的钱捉襟见肘。 郁兰若没有带走她送的任何一样东西。 小王安抚林总:“郁小姐有家人吗?会不会回娘家去了?” 林小姐解释说:“郁郁说过,父亲母亲去世后和家里亲戚彻底断了来往,家中亲戚为人势利,看不上她初中辍学混社会,送外卖,擦盘子,觉得丢了家族的脸。” “一群蠢货。” 小王不是傻子,也不是在恋爱中被迫降低智商的人,眼角抽搐:“那小姐还真挺惨的……可……” 林小姐目光如炬,声音凉薄:“你想说什么?” 等不到郁兰若的她好比一只暴躁的狮子,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来回走动发出烦躁的低吼声。 不论哪里都找不到人! 小王硬着头皮坐在凳子上,用手帕擦擦额头的汗,斟酌许久:“郁小姐的过去确实很困难,可是林总有没有想过,一个生活如此困难的人每日大多会为柴米油盐而奔波操劳,很难有时间去学习精巧的菜品制作工艺,据我了解这位小姐似乎并没有在饭店后厨工作过的多年经验。” 林小姐眯起眼睛,手指敲击在桌面上,“你想说什么?” 小王沉默半晌继续说:“林总有好好调查过郁小姐的过去吗?” 林小姐当然调查过,但结果就像郁兰若表现出的那样,甚至比她所说的还要悲惨。 小王点到即使不再继续说,站起来微微鞠躬道:“您的叔叔预约了下午和您见面,我这就去准备。” 林小姐闭了闭眼睛默认小王的离开。 面积可观的房间,每天都需要打扫,一两日后台面上会飘一层浅浅的灰,用肉眼看不出,可手指一碰便有沙沙的感觉。 林小姐日常生活免不了会褶皱衣服,床单皱成一团,在礼品公司把堆成小山一样的生日礼物全部拖走后,地面残留那不可忽视的小闪片。 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很扎眼。 林小姐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疼出了生理泪水,“呃——” 后脑勺的严重刺痛,影响了肢体的协调性,刚要扶着墙站起来又是一阵疼痛,亮枪走两步,突然倒在地上—— 尖锐的衣柜直角在手掌上划出一个指节大小的血口子。 血哗啦淌了满地,林小姐立刻将伤口按在衣服上止血,迅速跑到厨房用自来水冲洗。 对了,医药箱在哪里? 林小姐不晕血,但晕血本质上是人的应激性恐惧,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泪水不由分说地躺下来,加之低血糖发作,胸口一阵窒息。 不着妆容的林小姐,脸白的像个纸扎的,随意拉扯几段餐巾纸盖在伤口上,打开冰箱去找药粉。 可打开门,冰箱里是明晃晃显眼的便利贴“今天星期二呢,咱们今天吃冰镇龙虾和泉水鱼头煲~” 赤红赤红的小龙虾此刻变成了涌动的血液,鱼头上硕大眼睛明晃晃盯住她,让人食欲大增的菜色变得恐怖,而诱人的鲜辣浓郁口味本能唤起味觉,分泌唾液。 林小姐随意将药粉撒在伤口处,用纱布包裹,另外一只手将今天的菜色拿出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按理说微波加热过的菜比不上新鲜的可口,可饭盒里加热的这些好比郁兰若刚刚从厨房里端出来,除了装在透明的便当盒里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过去的回忆如浪潮袭来,头晕恶心牙齿颤眼神失焦,刻在dna里的饭香味让她强忍下所有不适,用手拨开小龙虾鲜红的外壳。 在恍惚之中,郁兰若站在厨房里背对着她,随后转身传来微笑,轻轻扯出绷带,替她重新包扎伤口。 再一眨眨眼睛,刚刚的全是幻象。 窗外开始飘雪,郁郁会不会冻着? 她说过以前没钱买手套,手指得过冻疮,肿得像小萝卜头似的。 …… 言素素在酒店包厢里睡到自然醒,身上裹着舒适的羊毛毯。 系统:“醒醒醉鬼,咋不把你喝死过去。” 言素素迷迷蒙蒙睁开眼睛,从床上撑起来,长了一个哈欠,抱住毯子,昏昏欲睡。 虽说喝了酒,可这一晚是来到这世界后最舒服的一次,平时总要顾及到人设,睡觉都不能摆出个好姿势。 言素素梳洗打扮,系统在脑海中给她梳理剧情:“按照剧情,晚上大反派要来找你,想要挑拨你和林小姐的关系。” 言素素战术后仰:“我和林小姐的关系还需要挑拨?” 系统干咳:“反派大boss来找你,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另外,林小姐现在情况很不妙。” 言素素通过上帝视角看到这人晕血晕的一塌糊涂,还要忍不住吃小龙虾,“如果有干饭人比赛,大猪蹄子不得第一,天理难容。” 系统;“你说的没错,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言素素:!!! 一穿着黑色蕾丝小睡裙的长腿美女从隔壁房间走出,身体软弱无力的倒在言素素怀里,微卷的长发包裹住又细又软的瓜子脸,虽在睡觉,可面上覆盖了薄薄一层粉,口红涂了裸色唇膏,是可以当睡美人被王子吻醒的颜值了。 系统一言难尽:“昨天你把人当成大猪蹄子,给揍了一顿,于是……” 言素素捏了捏小美人娇软的脸颊,脑袋卡壳:“……于是别人把她送给我?” 系统:“你放屁,和谐平等社会中哪里存在互相送歌女的习俗?!” 言素素:…… 小美人婷婷慢悠悠睁开,画着精致眼线的双眼,柔弱无骨的胳膊搂住言素素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吹口气。 “阮小姐把我当成了……环姐姐?” “她是谁?” 言素素突然脸颊发烫,把这人甩下去,急急忙忙站在身上,用手帕挡一挡将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香味给驱赶走—— 言素素凉凉看向婷婷,像在看一坨腐烂的肉。 婷婷无辜地坐在地上,咬着嘴唇,满目泪光,控诉昨晚她的行为。 “我知道你有钱,但你也不能扬言要把我浸猪笼啊……” “明明是你把我认错成从前的爱人,但为什么醒来之后却要对我如此冷淡?”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拿我开涮真讨厌,昨天居然说要把我套进麻袋打一顿,你们这种资本家就该挂路灯。” 好家伙,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年头连歌女都希望资本家挂路灯。 婷婷看言素素的表情,自以为掌握住了她的想法,从地上站,起身拍拍红了的膝盖,道: “你一定和女朋友闹矛盾了吧,才来这里撒钱买醉,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我有一个好办法,不如你听听?” 系统:“素素子,你堕落了,你去包养别人,就不要怪我在你脑子里和主系统马赛克。” 言素素:? 婷婷转转眼睛继续道:“不如你和我在你对象的必经之路上,装作亲密,让你对象注意到,要是上前询问,我就和你假装分手,如何?” 婷婷从小生活在酒吧等地,自从未成年开始,便是多少人眼中的天菜。 心里的胡乱想法只多不少。 系统:“太损了吧。” 系统用小本本记下来,准备日后用在主系统身上。 主系统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它。 言素素通过上帝视角看到的林小姐精神摇摇欲坠,现在因为失血和胃部疼痛晕倒在沙发上,身体蜷缩成虾子,眉头紧皱。 扑面而来的痛苦。 言素素听后只觉得一阵恶心,林小姐不懂什么叫爱,找来个小情人,但二人连亲嘴都没有,就这小情人还从她身上骗走一大笔钱,现在居然有人让她来报复林小姐,用得还是疑似出轨的由头。 其心可诛。 林小姐对郁兰若的朋友圈设置了特殊消息提醒,以求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要是看到了一丝半点郁兰若和别人的热络照片,怕不是直接住进icu 言素素冷冷对上婷婷道:“你很聪明,一眼就能看出的情况,想要借此和我产生更深的联系,是很聪明的举动。” 婷婷咬了咬嘴唇,不安道:“我只是想要帮助阮小姐。” 言素素:“滚出去。” 系统愕然:“我以为你会同意。” 言素素疲倦地坐在沙发上,把地上婷婷留下的衣服扔出门外,对系统解释道: “宝儿,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不是让感情问题扩大化,要真为了解气,我一把刀捅死林小姐不可以?” 系统恍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这就给你准备一把杀猪刀。” 言素素:你好像有个大病 刚出房间的婷婷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头顶有点秃,一双独属于商人贪婪的眼睛让人看得害怕。 若说林小姐的眼睛里装的是对感情的绝望,只会无端让人觉得难受,那这人则是豺狼虎豹,彻底丢弃了人性,全靠本能做事。 婷婷裹住身上几乎什么都裹不住的外衣,后退一步,喃喃道:“你是……” 这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道:“把昨晚有关阮小姐的所有事情经过都告诉我。” 婷婷什么都也不敢问,只能点头。 颤颤巍巍接过支票,心里抑制不住地激动,只要是钱,她都乐意。 …… 从沙发上慢慢转醒的林小姐,手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染红的纱布无奈地垂在地上。 地板上是一点一滴暗红色的血迹,无疑从她手上滴下来。 下午要和叔叔见面,他长期在国外生活,近期回国了,有少量的集团股份,需要在公司里任职。 事关重要,不能不去。 林小姐看了一眼时间,再看看满手的心血和地上的血渍,抽出纸巾将地板擦干净。 擦地板是个很简单的事,但是需要跪在地上,将腰弯下来,用手掌按住纸巾来回磨搓。 些许污渍很容易被清理干净,可以这个动作擦所有地板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林小姐颓然地坐在地上,冷风从未关的窗子内灌入,把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在窗帘的影子中,恍惚看到了郁兰若的背影。 林小姐一个应激站起来—— “郁郁!” 风过后,窗帘归于平静,黑色的影子不复存在。 林小姐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默默将手上染血的绷带卸下,重新上药,裹上新的绷带。 一不注意便能碰到伤口,引起一阵刺痛。 如果是郁兰若在,一定会小心一吹一口气,说不准会小孩子气的说“吹吹痛痛飞。” 没有如果。 林小姐暴躁地将伤口处理好,胸口的疼痛难以忽视,只好强压在内心深处。 趁着还有点时间,林小姐从储物间找来拖把,准备把两人的房间地板拖干净。 在国外生活时,林小姐并不是两手不沾阳春水,可自从生活里有郁兰若后,一切琐事全都可以交给她来做。 想起那姑娘……林小姐不可抑制的回忆起,当初答应让郁兰若待在身边是因为想念阮钰,两人长得像名字里有一个字的读音相同。 自然就收在身边,当做小情人看待。 和郁兰若待在一起了,就怀疑曾经对白月光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 越是在感情上稀缺,越是会把所有依恋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也不去管她能不能承担起自己这份沉重的感情。 林小姐落寞的站在房间门口,主卧室套房被身世的没有第二个人入住的痕迹,床上的褶皱是她留下的,林小姐弯下腰将褶皱抹平。 家中的所有布置打扮全是郁兰若,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不应该被她破坏掉。 也许是郁兰若走的急,没有把所有的物品都收拾干净,林小姐将拖把深入柜子底下,顺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纸条被粘了水渍,变得软趴趴的,上面的字依稀可以辨认。 自从和郁兰若生活在一起,这是林小姐看到的第一件不属于这房子的东西。 心脏怦怦直跳,不顾根愈合的伤口,急急忙忙将纸条展开—— 笔记缭乱,匆匆写“要不是因为这张脸,我早就逃走了,真是个伺候不了的疯子。” 林小姐心里产生了隐秘的想法,本能地想到—— 只见纸条背面写,“看到她好像姐姐还在身边,虽然她和姐姐相比就是一个海王” 要不是因为这张脸????? 林小姐:!!!! 她以为把郁兰若当替身,但没想到郁兰若把她当替身??! 林小姐的脑瓜子嗡嗡响,拖把杆子砸在地板上,发出砰哧大响。 看字迹像是喝醉时胡乱写的,可林小姐回想起了从前,郁兰若总喜欢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简直是和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