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说的直白，饶是步安歌从来聪慧机敏一时也回不过神。 太后和蔼道：“好孩子，你和太子相熟日久，不用哀家多说，他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如今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可不要错失了。” 对步安歌的犹豫，太后心里有些不满。 她的柔佳为了太子汲汲营营，最后却落得个名声败坏神智失常的下场，如今但凡见到生人便会大喊大叫，这辈子的婚姻是毁了的。 而罪魁祸首如今却居然还要拿乔。 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比起娘家的侄孙女，当然还是慈安宫的地位重要，太后能想到的和太子修复关系的途径目前也只有这一种了。 此事必然是成的。 谁能拒绝成为储君的人，将来太子登基更会跟着一步登天的诱惑？ 成了不单太子欠她一份人情，便是步安歌日后也的承了她的情，纵然入宫后得宠也得对慈安宫恭恭敬敬。 太后自问算无遗策，一时间坐的愈发稳当。 步安歌此时已经回过神，有那么一瞬她想是不是魏修聿对她不同，这才请太后来说项，旋即又否决了。 太后上次罚跪，显见是不喜她。 魏修聿不会让一个曾和她有龌龊的人提此事。 那便是太后自作主张了。 这个年纪的老太太都很喜欢撮合人姻缘？ 步安歌心中无奈，但好在早就想明白了和魏修聿之间若是有个什么的利害关系，对答起来倒也从容。 只道：“多谢太后关切臣女，只是臣女何德何能能得太子殿下眷顾，太子宽容睿智体恤臣下，不过是看在臣女父亲为国尽忠的份上才多有照拂罢了。” 太后原本矜持持重的端坐着，闻言不由身体前倾：“你说什么？” 侍奉在侧的金嬷嬷也是一惊。 不禁道：“令仪县君没听明白么，太后母仪天下，说的话可不是哄着你玩的，你好生想仔细了再回答。” 天下女子最高的指望不就是进宫成为贵人？ 怎么会有人拒绝。 怎么敢拒绝。 步安歌对金嬷嬷道：“多谢嬷嬷提点，我想明白了。”复看向表情复杂的太后：“太子殿下尊贵如天人，臣女不敢高攀。” 太后这才实实在在的明白，眼前年纪不大的少女是真的在拒绝她，也是在拒绝泼天的富贵和尊荣。 说不上愤怒，只禁不住五味杂陈。 是她太年轻，不知高低，还是自己已经老了呢？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候，那时候也的确有过但求鸳鸯不羡仙的念头吧。 很久很久了 她疲惫的摆了摆手：“倒是哀家多管闲事了，行了，哀家也累了，你退下吧。” 金嬷嬷送步安歌出去。 她在宫中日久，几乎度过大半生，自问什么样女子都见过，但步安歌这种明明一伸手就什么都有却推拒的，实在想不明白。 便是不提宫中富贵，便是太子殿下，那是天下第一号的尊贵俊美，这样的夫君哪里不好？ 只道：“县君是有了意中人吗？” 步安歌与金嬷嬷并不熟，自然不会交心，只道：“不曾，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的确不敢高攀。” 这话金嬷嬷不信，但也不好再问。 不过她对步安歌也不再那么感兴趣了，随手召过一旁的小宫女：“你送县君出宫，县君是慈安宫的贵客，此事务必办妥帖了。” 若今日步安歌点了头，金嬷嬷必然会亲自送她出宫，如今么，客客气气已经是看在东宫的面子上了。 小宫女颔首，对步安歌道：“县君请。” 两刻钟后，东宫， 林言对正在看书，但其实那本书大半天才翻了一页的魏修聿道：“殿下，县君要出宫了。” 宫禁重重，说是出宫，从慈安宫到宫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路。 所以要想赶去见人完全来得及。 魏修聿没有立即起身，心头微悬：“这么快......谁送她出的宫？” 林言早知事关重大，方才见到来报信的小太监时问的仔细，不假思索便已道：“是慈安宫的宫女。” 话音落便回过味来。 若步安歌真让太后满意了，会这般派一个宫女送出宫？ 坏了！ 见魏修聿好好一个俊美威仪的人神情怔怔，不由担忧：“殿下，许是咱们料错了呢，太后只是让县君进宫叙话，没有旁的......” 魏修聿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孤想一个人静静。”他从来刚强，也知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但还是禁不住失落。 林言躬身道：“是。” 殿内空旷而寂静，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水磨地砖上，光束道道，其间尘埃飞舞如碎星。 魏修聿翻开案头摆着的诗经，书页中发带红的耀眼，他长叹了口气，兀自静坐在那里许久。 回去的马车上，柳嬷嬷问步安歌太后说了什么。 她陪同步安歌进宫，因担心步安歌安危是以并未离开慈安宫半步，宫中人多眼杂，也不好问。 步安歌倒不瞒着，将太后想撮合她和魏修聿，她已经拒绝的事说了。 早猜到些许端倪的柳嬷嬷并不意外。 只略有些可惜。 在她看来，东宫人品贵重和自家姑娘其实很是般配。 只道：“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您既然拒绝，想必经过深思熟虑。不管怎么样，老身总会跟随姑娘。” 步安歌握住柳嬷嬷的手：“嬷嬷在，我很安心。” 穿越至今，她身边已经有了很多值得信任的互相温暖的人，这些人加起来的分量不比魏修聿轻。 外间到底轻松自在，宫中还不知有多少看不见的腥风血雨。 人不能既要又要。 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隔了几日，杜若来找步安歌，羞涩的提起她那位自小定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随父回京了。 过几日便会来家里提亲。 只道：“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儿，在我心里是将卿姐姐当亲姐姐的，姐姐提前一日便过来陪陪我吧，成么？” 步安歌替她高兴：“这是自然。” 等杜若走后便开了库房，她如今已很攒下些家底，最后选定一套青玉色头面作为杜若成婚的贺礼。 一时又有些怅然。 她能看出杜若是真心喜欢将要成婚的对象，而她 纵然理智上权衡利弊的明白，但情感上总还是时不时会惆怅几分。 也许日子久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