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院,清晨, 步安歌坐在梳妆台前,被铜镜里不甚清晰的影像闹的有些眼晕,想着改天出门时买一块水银镜。 银星给她梳好发,问步安歌今天戴什么耳饰。 步安歌拿过李如芷送的红宝石耳饰:“就它吧。” 到正院请安,在门口碰到李如萱、李如芷姐妹。 李如芷注意到步安歌的耳饰。 步安歌侧耳好给她看清楚些,笑道:“芷表姐眼光真好。” 李如芷柔声道:“表妹灼灼其华,是它沾了表妹的光,竟比在我手里时更漂亮了许多倍。”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重视,她心里高兴,待步安歌就更亲近几分。 李如萱眯眼打量步安歌,倏然一笑:“是漂亮,呆在府里都浪费了。”说罢径直进院了。 李如芷有些抱歉的看了眼步安歌,她这个姐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俱都不俗,长的好家世也好,在京都薄有名声。 只是就是什么都太好了,难免傲气。 步安歌不以为意:“我们也进去吧。” 她是很漂亮。 大实话,没什么好生气的,前世看不惯她的人更多,也不妨碍她活的更好。 请安的过程平平无波。 老夫人和蔼问步安歌在府里可习惯,又说家里的姑娘们都大了,一个个瞧着花骨朵似的,倒是她日渐年老体衰,也不知还能看这世上的风景多久。 这话说的悲凉,晚辈们自然好一番劝慰。 出得门来,银月感叹老夫人最近好相处多了,还知道关心人。 步安歌不这么想:“作妖的人忽然不作妖了,你说是为什么?” 她毫不遮掩对老夫人的不喜,身边两个丫头虽聪慧但到底在人口简单的将军府长大,养成了赤诚单纯性子,若不表现的明显些,怕是要被诓骗。 银月:“是因为要作更大的妖?” 步安歌递给她个赞许的眼神。 银月猜测的更起劲:“还能做什么......宴会?” 步安歌看向天空,四方庭院,天空也是方的,这么大点地方,人口多了自然是非也多,你踩我一脚我杵你一下,也是无趣。 带着银月回院子:“去问问芷表姐、芮表姐和芝表妹想不想出门逛逛。” 银月还惦记宴会的事,吩咐流萤去办这跑腿的活,跟着步安歌转来转去。 银星知道了,也同样担忧。 步安歌问她们,如果老太太真压着她不让她出门,比如用孝道、比如装病、比如说娘亲给她托梦什么的,该怎么办。 事实就是,不怎么办。 在这个长辈为天的时代,做晚辈的就是这么弱势。 尤其在这个府里,没有真正的直系嫡亲长辈为她争取,护持她的利益,被拿捏几乎是必然。 银月有些难过:“要是将军和夫人在就好了。” 银星想起当初在漠北时给了步安歌玉环做信物的谢久小将军:“姑娘,你对谢小将军有救命之恩,我们不如去找他......“ 步安歌以手托腮:“嗯,思路对了,只是杀鸡焉用牛刀。还有呢?” 谢小将军 这许多天过去,那人在她脑海里只剩一个淡淡的影子了,漂亮又贵气的影子。 思路对了? 银月喃喃道:“府里是老夫人说了算,府外不是,姑娘的意思是,我们想想外面的办法?” 银星想起最近步安歌让她送信的事:“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夫家姓杜,是步安歌亲娘的闺中好友,出嫁后两人还曾书信往来,后来步将军时常调任,十余年下来,两人便渐渐的断了联系。 步安歌记忆中有步夫人对原主提杜夫人的事,又看了两人的书信往来,信她特意嘱咐银星收着带来了京都,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正是时候。 她在递给杜夫人的信中提了步夫人这些年对她的惦念,颇有濡慕之情,也提了对赏花宴上相见的期待。 郡主的赏花宴请闺阁女儿家,长公主为了给女儿撑腰,也在同一天宴请京都世家夫人。 到今天,已经变成京都高门女子们的聚会。 只是见面叙旧而已。 哪怕十余年下来杜夫人已经忘记当年情谊,也八成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御史夫人的邀请,她那位爱惜羽毛自诩为人中正的大舅必然会支持,不管老夫人有什么想头,大舅出马,必然会退让。 银月不禁道:”姑娘真聪明!“ 银星亦点头。 步安歌笑起来:“既然不愁了,那咱们待会儿就好好出去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银月:“姑娘付账?” 步安歌挑眉:“当然。” 银星:”那我想去兵器铺子。“ 银月:“我想去点心铺子......” 流萤自院门口看到三人热闹的样子,忽然觉得来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表姑娘是出手大方,但那也分人,虽知道不会是她,但瞧见了,心里总不是滋味。 如果一开始她来了就忠心耿耿,是不是也能 过了会儿才回禀,二姑娘李如芷说手头正有事,改日再约,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应了。 步安歌看流萤欲言又止,问她:“还有事?” 流萤攥了下手指:“二姑娘那里是被大姑娘拉着去舅家,是以没有空过来,这是与奴婢交好的丫鬟告诉奴婢的。” 步安歌多看了她一眼:“辛苦了,今天放你半天假,歇着去吧。” 流萤受到鼓舞,点了点头,红着脸走开了。 半个时辰后,步安歌和李如芮姐妹出了门。 京都繁华,胭脂铺、首饰铺、糕点铺、酒楼等各色屋宇鳞次栉比,还有街边叫卖的小摊小贩......步安歌原本只是闲逛,倒渐渐生出些赞叹来。 糕点铺, 步安歌不好吃点心,只让银月撒手去挑。 李如芮瞧那圆脸丫鬟除了笑起来讨喜,好像也没甚特别之处,不解道:“卿表妹倒是真体恤人,她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说话直接但不笨拙,比只会横冲直撞的李如萱强许多。 步安歌看了眼兴冲冲挑点心的银月:“我们曾在漠北同生共死,我把她当小妹妹看。” 那夜生死一线 这辈子,只要她在,必将两个小丫头都照看的安宁幸福。 李如芮只当步如歌曾被这丫鬟护持过,听说城都破了,倒确实有几分生死情谊。 李如芝有些羡慕步如歌看银月的眼神,那样亲切又包容,像看亲人一样,现在她也是步安歌的妹妹,因此觉出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来。 从糕点铺出来,姐妹三人暂时分开,李如芮和李如芝去了书铺,步安歌和银月、银星去了兵器铺,越好中午在街尾的酒楼碰头。 书铺寥寥几人,十分寂静, 李如芮不好说话,带李如芝去了角落,感叹道:“步安歌倒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身世坎坷,也不知祖母这次又会怎么为难她。” 李如芝:“为难?” 李如芮冷笑一声:“赏菊宴多少世家贵妇名门闺秀,步安歌一出现岂不是将大姐姐压下去了,日后提起咱们府里,首先要提的就再不是大姑娘而是表姑娘了,祖母爱重大姐姐,岂会坐视不理。只是也不想想,一个大活人,藏得了今日还藏得了明日么!” 两重书架后,闭目小憩的男人睁开眼, 他有双极好看的凤眼,修眉俊目优雅而贵气,手指触及腰间玉佩,那里曾挂过一枚玉环,听起来,玉环如今的主人过的似乎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