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将军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儿,这是顾氏一族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子弟,也是他最疼爱的孙辈。 长叹一口气道:“从舟,这件事我们之前不是和你叔叔兄长们都商议过了么,求娶令仪县君的事,绝对不行。日后休要再提。” 顾从舟道:“祖父,孙儿已经打探清楚,太子殿下对令仪县君并无男女之情,县君聪慧明礼,又是茵茵的救命恩人,这门亲事有什么结不得的?” 顾老将军道:“有些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令仪县君和李侍郎府来往生疏,和广平伯府更是形同陌路,这两家一个是她的舅家,一个是她曾许了亲的人家......你不要急着辩解,我不是说县君有错,只她一个女子敢如此决绝,性情刚毅果决犹在男子之上,日后许了人家安能甘于平寂?咱们府上家大业大,人情往来更是复杂,有时为了家族,有人要进,有人便要退,若需你或者县君退,一着不慎便又是第二个李府或者广平伯府。县君有太子殿下撑腰,这对其他人家或许是福泽,对我将军府却是桎梏,你明白么?” 顾从舟:“县君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顾老将军道:“可有时候太讲道理,眼里太揉不得沙子,反而会翻江倒海不可收拾,若县君只是县君,这门亲事倒不是不可以考虑。从舟,收一收你的心思吧,将军府成就了你,你也要为将军府着想。”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顾从舟跪在那里许久,他曾因自己是顾府的少将军骄傲万分,却不想有朝一日这种骄傲会来讨债。 顾从舟神思恍惚的离开了顾老将军的院子后,顾老将军吩咐老仆道:“让从卫来见我。” 从卫说的是顾从卫,顾从舟的堂兄,顾老爷子的嫡长孙,也是将来顾氏的当家人,亦是茵茵的父亲。 顾从卫匆匆来到顾老爷子这里,只得了一句话:“让你媳妇留意着些,京都女眷们宴会众多,若是遇上令仪县君,告诉她,从舟要定亲了。” 顾从卫:“祖父......” 顾老爷子摆摆手,他年轻时以军法治家,手腕铁血,饶是顾从卫已经成年且久居官场,如今也不敢再多说一字。 与此同时, 步安歌看着府门外站在马车旁的魏成安,神色淡淡:“端宁郡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此时距离她被太后罚跪已过去十余日。 膝盖的伤早好了,但被迫下跪的那种屈辱犹在心头。 魏成安见她眸光凛冽,心头七上八下:“县君......那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素来横行无忌,但知道步安歌被太后罚跪后却头一次觉出心虚,半个月了一直不敢出现。 步安歌才要开口,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娟秀苍白的面容,是魏瑶。 魏瑶怯怯看她:“卿姐姐......” 步安歌看魏瑶身体不好,哪里舍得让她一直在马车中呆着,魏成安趁机厚着脸皮跟着进了府。 当着魏瑶的面,魏成安跟步安歌正式道歉。 也说明了原委。 原来那天太后叫他进宫,问他令仪县君如何,魏成安对太后这个皇祖母并无防备之心,说了步安歌许多好话。 魏成安道:“皇祖母问我是否心悦县君,我......我点了头。” 谁成想太后 他道歉有些生疏,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道:“这次是我行事不谨,还请县君原谅我这次吧。” 锦盒不大,里面放着几个草编的小动物。 步安歌听得有些懵,什么叫点了头? 魏成安见步安歌不为所动,只当她还没有原谅他。 摸了摸后背道:“县君消消气吧,我在堂兄那里已经领过板子了,算是给县君赔罪,县君若是还不满意,我再去领几板子?” 步安歌:“......领板子?” 魏成安见她态度有所松动,立即道:“那可不,结结实实十板子,堂兄说他若晚一些到,县君膝盖怕不是都要跪废,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该当受罚。” 魏瑶见哥哥半天说不到重点上,不由有些着急:“哥——你先让卿姐姐收了礼物......” 兄妹两个自小就在一处,默契十足。 魏成安恍然,将手里捧着的锦盒往步安歌面前递:“县君,太后那里我虽然鲁莽了,但是说的是实话,我......我心悦你,当然,肯定不会让你做侧妃,明媒正娶......郡王妃,你考虑考虑?” 魏成安日常隽秀而闲散,在步安歌看来有种很讨打的矜傲气,如今焦急又不好意思,竟多了些稚拙的可爱。 说可爱也只是看顺眼些,什么“心悦”什么“郡王妃”,倒十分孩子气。 孩子气到她都懒得说自己并不想与人分享夫君。 步安歌没将魏成安的表白当回事,她看的出来,魏成安并不理解什么是“心悦”,大抵只以为相处的好就对了。 接过锦盒:“道歉的礼物?” 魏成安点头。 步安歌:“那我收了,至于其他的,郡王还是莫要再乱说的好。” 魏成安有些失落。 魏瑶身体弱心态却好,回郡王府的路上对魏成安道:“没事,书上说有志者事竟成,卿姐姐那般好,追求肯定是有难度的。” 正把玩小巧玉如意的步安歌打了个喷嚏。 隔了几日,步安歌收到长公主府的请柬,是赴长公主府文安郡主生辰。 这让人有些恍惚。 犹记得上一次去长公主府还是因赏花宴,那时她还在侍郎府,便宜外祖母几番为难,真是时光匆匆。 如今想起来,倒有些恍如隔世。 侍郎府和她联系的,眼下也只有小表妹李如芝。 赏花宴在半月后,步安歌倒想先去镇国寺转转,听说镇国寺后山有片桃树林如今开的不错 又两日,天气晴好, 步安歌带着一大家子人出发,自家府里,不用再像以前院里要有人留守,她便将柳嬷嬷、银月银星都带着。 路宁护卫。 略带了些衣裳等日常用品,打算镇国寺后直接去庄子上,庄子是她封县君时的赏赐,很有些野趣,还能跑马。 为上山方便,步安歌装扮十分素净,只她容貌出众,仍是引人瞩目。 到得桃林附近,果见桃花萦萦如粉雾,霎是好看。 银月兴奋道:“姑娘,好漂亮的花!” 斜刺里一人道:“桃花虽美,却不及姑娘万分之一。”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公子,乍一看倒也清秀斯文,只看着步安歌的目光十分轻浮,身后奴仆并护卫七八人,也纷纷附和着道:“公子好眼光,这位姑娘当真花容月貌。” 此便是调戏了。 银月怒道:“你谁啊?我们家姑娘好不好,用得着你说!” 那公子却不恼,他身边最亲近的小厮理所当然道:“既出了门,还怕人看么,姑娘也不必假作矜持,我家公子家境富裕,若你跟了公子,锦衣玉食自不必说,也好过如今......” 他打量步安歌一行人。 老仆丫鬟,只有一个护卫还是个残废,做小姐的更是只得一支玉簪束发,两朵玉丁香耳坠装扮的形容。 不禁摇头叹息,仿佛看到什么暴殄天物的情形。 步安歌气笑了:“你一个做奴才的,倒替你主子操的好心肠,银月,让他滚远些。” 银月应了,飞起一脚,那小厮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踹出了好几米。 年轻公子吓了一跳,指着银月道:“你......” 银月道:“我什么?我们姑娘是你们这等人能招惹起的?识相的话滚的远远的!否则姑奶奶可不客气了。” 年轻公子脸上青青白白变换不停,一时忌惮银月身手,一手看步安歌漂亮而冷淡的面容,又很舍不下。 身边一护卫道:“公子,怕她个什么,咱们人多......” 公子下定决心,抬手道:“都给我上,我要和这位姑娘好好聊聊,办好了每人赏一个月月钱。” 银星上前和银月并肩而立:“姑娘,这里交给我们!” 京都繁华安定,纵然有那么几个不谐之事也是在口舌之争上,她们待的骨头都懒了,眼下有打架的机会,如何能不兴奋。 步安歌和护卫着自己的路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和好笑。 路宁道:“姑娘,她们也是憋坏了。” 步安歌只道:“随你们,不要伤人性命就好。” 银月、银星齐齐应了一声,神采飞扬。 年轻公子冷声道:“给本公子上!” 正在此时,一支箭飞驰而来,正扎进年轻公子脚前的地上,箭翎颤动,寒气森森。年轻公子吓的面如土色。 顺着箭来的方向看,远处高岗上一匹枣红骏马昂然而立,骏马上一人持弓,依稀得见俊美英挺的面容,整个人似乎都带一股凛冽之气。 步安歌认得那人正是前段时间才见过的顾从舟。 不多时一队骑士顺着山道下来,为首的人挎弓负箭,正是顾从舟。 顾从舟让护卫带着将军府的令牌将那公子和一众爪牙押送京兆府,这才对步安歌道:“县君可还安然?” 步安歌颔首道:“多谢将军援手。” 心道她倒好好的,这位顾小将军倒似乎哪里有些不顺,看上去心事重重,只是两人不算特别熟,倒不好问人家的私事。 顾从舟见眼前少女亭亭而立,她本容貌明丽,今日青玉衣裳雪肤花貌,倒更添三分清绝之气,心中愈发放不开。 禁不住道:“县君,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