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心中已有预感,只还有些不甘心,问道:“不知表妹心仪之人是......” 步安歌摇了摇头,她向来坚定果决,此时却有迷惘沉郁之意:“我与他之间隔着许多东西,注定不能有结果,今日来此,只是想将话说个明白,免得耽误了封表哥姻缘。” 封行叹气道:“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谈论感情的事,却是这般情状。” 他望着眼前颓然的少女,心中怜惜。 很快就下定决心:“表妹,既然你已知和那心悦之人没有结果,又何妨怜取眼前人呢?” 步安歌惊讶,在她看来封行是个极其骄傲的人,若非受家世所累,成就或许不在纪由、谢庭轩等人之下。 封行见她恢复了些神采,即使这神采是因为惊讶也不禁笑了笑,只道:“我比你年长几岁,又在世俗里多打了几个滚,算见识过许多人的生活,自觉世间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但陪伴却是永恒,我愿等表妹回心转意,哪怕不能,我纵然心悦于你,但也不是再别无所求,我们退一步或可各取所需,在这人世间相互依仗而行百年,岂不比那些怨偶或孤独终老之人要强的多。” 步安歌没想到封行的见识心性竟如此开阔,这完全是前世现代人的思想,甚至比有些现代人还强。 她不免对封行说的话起了好奇之心:“各取所需......是什么意思?” 封行有些不好意思,垂了垂眼,这让他的骄傲稍稍褪去了一些,反倒有些真挚衍生出来的亲近:“千百年来,这世道早已给人分了三六九等,更有一句’士农工商’钉死了身份,我出身在商,纵然自觉不比人差但仍受不少限制,少年求学碍于家业无人承担又半途而废,一直引为憾事。如今到了娶妻之年,便想寻一身份体面之妻,只为将来子嗣少受些我曾遭到的排揎。表妹县君之尊,我虽然心悦于你真,但不是没有考虑过身份上的好处......” 步安歌低声道:“原来如此。”她前世便出身商家,比起尔虞我诈的算计,封行之风度举止真是其中翘楚。 是以封行表明追求她也有考量她身份的缘故,步安歌并不生气,只觉得他沉稳又诚恳,是个可交之人。 封行见步安歌没有生气,愈发觉得她开阔大度不是凡俗女子,便又道:“我既沾了表妹身份上的便利,却不会一无所出,将来表妹若嫁我,我许诺此生此世只表妹一人,绝不纳妾,也绝不三心二意。” 他早知步安歌选择夫婿的要求,既敢三番五次邀请,是早做了决定的。 步安歌不觉一笑:“封表哥,你真不愧是个极厉害的生意人,你说的话我心动了,只是终身大事,还需要考虑几日。” 封行道:“不急,那现在我们可以去集市了吗?” 两人都是聪明人,此刻话既说开了,便更多几分君子之交的轻松,步安歌不禁道:“敢不从命?” 进包厢时步安歌心情沉重,出来时却是开朗了许多,去集市时也尽情游逛,倒颇有些前世和好友出游的畅快。 方才在包厢外候着的银月和银星不免诧异。 银月道:“不管怎么样,姑娘和封公子在一起后如此开怀,反正姑娘好了我就好......” 路宁在旁道:“这话我赞同。” 来京都不少日子,生活更是一日好过一日,他也渐渐从断臂伤痛中走出来,变得开朗许多。 银星看着步安歌和封行的背影,这两人瞧着的确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但只是看着登对,她还是觉得姑娘是喜欢太子殿下的。 和不那么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时可以,一世的话 回去要和柳嬷嬷好好聊聊。 魏修聿时刻关注步安歌那里的动向,原本是顾念她的安全,后来广平伯世子、太后等人的事平息,他还是没有将人手撤回来。 这却是他的私心。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无时无刻得到对方的消息。 是以他很快就知道步安歌和封行同游,并且还相谈甚欢。 林言来禀报的这件事,见魏修聿手腕上缠着那熟悉的红色发带,不觉心焦:“殿下,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您若是再不着急,赶明儿个县君若是和那封行定了情,又或者直接定了亲......”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家殿下看着他的目光,好似他是那在殿下成亲时抢了新娘的匪徒一般。 魏修聿盯了林言一眼,淡淡道:“出去,孤想静一静。” 他不知道该如何。 普通人家若是过的不顺了还可和离,但若进了宫后那小丫头又后悔了,却没有后悔药吃。 母后当初进宫时对父皇心存爱意,然而时移世易,年纪轻轻便凋零在这深宫之中,更何况还有后宫眷属的事,帝王三妻四妾并未只为美色,还是为这个国家尽可能选出优秀的下一代,免得江山断了传承,百姓在颠沛流离之中受苦。 而步安歌,魏修聿早知她对未来夫君的要求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非如此,宁肯孤独终老也绝不将就。 而他不单是个男人,还是国之储君,不能将国祚置于险境。 只摩挲腕部发带,低声道:“孤到底该拿你如何?” 情感上的事一时难以解决,但国事却刻不容缓。 翌日上朝,魏修聿以顾相与外族来往密切为由将其贬为庶民,家产充公,证据确凿之下,顾相辩无可辩。 又道:“顾相之女顾琳琅,蛇蝎心肠,意图谋害皇亲,立下大牢着即日处斩。” 还没从被撸了官职抄没家产回过神来的顾相,怔然难言:“......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魏修聿睨他道:“顾相养了个好女儿,在外何等贤良淑德才貌出众的名声,但私下里竟恶毒至此,不知与令仪县君有何仇怨,竟将她的坐骑沾染上特质草药,那药会让动物寻衅而来发狂攻击,若非如此,便是端宁郡王和县君遇到狼群也不至于差点毙命。” 顾相嘴唇动了几动,终究没再说话,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但自己养的女儿自己清楚,说不得琳琅还真做得出来。 文武百官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素知魏修聿处事公允,既处置的出,必然是顾相和其女真做了此事。 至于顾琳琅的动机,那可太清晰了。 太子殿下屡次回护令仪县君,顾琳琅在京都号称最适合的太子妃人选,抢先下手除去仇敌倒也不突兀。 除此之外文武百官心中也有了默契,不管是谁,反正谁和令仪县君作对谁就倒霉。 步安歌得知消息后,恍然明白当初她那匹马还算好好的,纪由却为何又送了一匹马来,原来他一直在默默保护她。 当天上午顾琳琅便被下了刑部大牢,她知道自己完了。 但凭什么?! 从十三岁就想要嫁给太子,人人都说她可以,她最适合,五年守候就换来如今的毫不怜惜 顾琳琅彻底癫狂,在牢房之中大喊大叫道:“让我见太子殿下,我知道令仪县君的秘密,你们若敢隐瞒不报,将来追查下来......” 有关令仪县君的事,狱卒不敢怠慢,上报了长官,负责的官员怕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又往上报。 当天下午魏修聿便得到了消息,沉吟片刻后道:“孤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些什么。去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