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翦翦面色当即一沉,林月儿说罢,觉得不好,自己这话也讲得太冲了。 她虽向来娇蛮,但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如此话赶话戳别人痛处的事情,到底不算正人君子所为。 可她要面子,虽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却抬不起头来说对不起,只好僵着那里就是不说话。 随翦翦却是被她戳了痛处一般,竟觉得林月儿这话说得是对的。 随翦翦迟疑了起来,犹豫半晌忽然转身就走。林月儿看着随翦翦落寞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只是最后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林月儿和她的侍从对视了一眼,小声说:“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侍从平静地说:“大小姐说得都对。” 林月儿气呼呼地踩了对方一脚道:“你只会说这句话吗?” “哦。” 随翦翦闷闷不乐地走出来,夜雨寒感觉不对劲,便跟了上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 随翦翦停下来,看他:“我没去哪里。” “我看你一副要买醉的样子。” 随翦翦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是了,我也到了要借酒浇愁的年纪了。” 夜雨寒无语地看着他说:“都什么跟什么啊!” “要不我们就去喝酒吧,要不要?”随翦翦忽然提议。他师父管着他,哥哥姐姐也管着他,他还没喝过酒,没尝过古人一醉解千愁的滋味呢。 夜雨寒害怕地看着他:“喂,我随便说说的,你不要当真啊。好端端喝什么酒,我要是带你喝酒去,你师父得打死我。” 随翦翦有些恼怒:“就要喝酒!不要提我师父!我都是大人了,喝个酒为什么要我师父管,这很没有道理!要喝,我偏要喝。你到底去不去?” “好吧好吧,去去去!万一你师父骂我,你可千万要帮我挡着。”夜雨寒只好答应下来。 “知道了!啰嗦!”两人下了山,找了家招待修士的酒馆,定了个包厢,让小二上酒。 夜雨寒其实也没喝过酒,他今年才十八岁,又从来只专心于修炼。 随翦翦看了夜雨寒小心翼翼研究酒的样子,嗤笑一声:“笨蛋,你连酒都不会喝!” 夜雨寒撂下酒杯,不服气地说:“你了不得,你会啊?” 随翦翦噎住,他也是第一次尝试啦。 “总之喝酒有什么难的,直接就跟喝茶一样,往嘴里灌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随翦翦说着,拿起酒壶,倒了一壶,然后闷头就灌。 “咳咳咳……”随翦翦呛得满脸通红,嘴里火辣辣的,“好、好辣……” 夜雨寒鄙视他:“你还说我呢,自己不是也不会喝酒吗?” 随翦翦反驳道:“那是我还没适应,你等着吧。” 夜雨寒哼了一声,也灌了一口,虽然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辣了满嘴。 “好辣好辣!” “你还不是菜鸡!” 夜雨寒不服:“一定是酒的问题。不服,再来。” 两人连着灌黄汤,一边喊辣,一边比着劲。 喝到晕晕乎乎的时候,夜雨寒才问:“你为什么喜欢你师父?” 随翦翦愣住:“就第一眼看见我师父,就觉得他好像神仙一样啊……” “可你那时候才几岁啊?” 随翦翦不高兴:“你管我几岁!我师父就是好看。” “那师父知道你喜欢他吗?” 随翦翦摇摇头又点点头。 夜雨寒抱着热好的酒一边暖手一边说:“这到底是不知道还是知道?” “我不知道。”随翦翦顿了一下,说“有时候我以为他知道,有时候我又觉得师父不知道。我怀疑师父在装傻骗我。” “那就告诉他,让他装不了傻!”夜雨寒站起来,跳到椅子上,大叫“冲上去告诉他呀!你藏着谁知道呢!” “要说出来告诉他!你平时的冲劲呢。” 随翦翦犹豫:“可是我要是说了,师父却不答应,我岂不是很尴尬。” 夜雨寒道:“可是你不说出来,就永远没那个可能啊。” 随翦翦竟然觉得夜雨寒说的很有道理。 “是哦。我不说,师父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呢。” 夜雨寒补充:“而且,你不说,你师父就能一直装傻充楞。” “那要是我说了失败呢。” 夜雨寒喝了一大口酒说:“那就借酒装疯。总之酒劲一过,你也装没那么回事。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你。” 随翦翦被说得也豪情万丈了起来,随即也拿了一壶酒,站到椅子上,灌了一口说:“对。我听你的,今晚就去,来吧预祝我成功。” “祝你成功!”夜雨寒大声说,“我觉得你机会很大的!反正林月儿肯定没机会!” 随翦翦便问:“为什么她就没机会。” 夜雨寒哼哼两声说:“我从小就认识林月儿了。那妹子太野蛮了,肯定不是你师父喜欢的。不过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也挺野蛮的。完蛋,我觉得你俩都挺悬的。” 随翦翦把酒瓶往地上一摔道:“你胡说呢。我才不悬,你才野蛮。我今晚就去……” 当夜,喝得醉醺醺的两个人提着酒壶回了宗门,然后在山门分别。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夜雨寒提着酒壶跟随翦翦碰了碰:“加油,你一定行。” 随翦翦嗯了一声说:“我去了。” 夜雨寒叫出他:“等等!” 随翦翦站住疑惑:“还有什么事?” “你走错路了。我走这边,你走这边,我们俩走反了。” 好嘛,醉醺醺的两个人连路都没分清楚。摇摇晃晃地换了个方向,继续上前。 随翦翦御剑飞行,一路东倒西歪,到了雪峰山脚,忽然头一歪,直接从天上一头栽了下去。 阿鹤嘎嘎飞过去,接住了一头栽下去的随翦翦。 随翦翦抱着阿鹤长长的脖子,阿鹤勒得眼睛差点翻过去了。扑棱扑棱,载着随翦翦回到院子里,把人往下一抛。 方轻尘刚好接住,无声地指责了阿鹤这粗`鲁的动作。 阿鹤扇着翅膀嘎嘎大叫。勒死老子了!勒死老子了! “出去。”方轻尘无情赶鸟。 阿鹤:“……”无情。 方轻尘抱着人转身走回去。随翦翦从方轻尘怀里下来,脑子还晕晕乎乎的,眯着眼睛盯着方轻尘看。 “咦,怎么有两个师父?” “翦翦,你醉了。” 随翦翦道:“我没醉,我才喝了这么点儿。” 他伸出手,两手张开,比了个大桶的姿势。 方轻尘道:“翦翦,你果然喝醉了。怎么好好的去喝酒了,谁带你去的?” 随翦翦笑嘻嘻地就把夜雨寒给卖了:“是夜雨寒啊!我们两个人都喝了!我比他喝得还多!” 方轻尘沉下脸来道:“原来是他带你去喝酒的。这小子,我明天得跟掌门师兄说一下,不好好修炼,竟带你到凡间去喝酒。还是太闲了,还有空带你去喝酒。” “不许罚他!”随翦翦对方轻尘吼了一声。 方轻尘敛眉,语气有一些危险。 “翦翦为了他竟然凶师父?” “我没凶师父啊!是师父你无理取闹。”随翦翦一拍桌子道,“酒是我要喝的,干`他什么关系!怎么了,我就不能喝了?我不仅喝酒了,我还喝了花酒。” 随翦翦张口就来。 “翦翦还喝花酒了?” “嗯呢!可漂亮了呢。”随翦翦胡说八道,“人家姑娘比师父温柔,还会叫我小哥哥。” 方轻尘闻了闻随翦翦身上的味道,除了酒味,并没有闻到脂粉的香气。显然是在说胡话骗他的。 “喝得一身酒臭味,还不去洗洗澡。” 随翦翦偏是不动,拦住方轻尘不让他走。 “师父!你别动!” 方轻尘转身给他拿换洗的衣服。 随翦翦大喝一声:“方轻尘,我叫你呢,你别动——” 方轻尘表情有一丝震惊。 “翦翦,你叫我什么?” “你说我能叫你什么!我叫方轻尘!你给我站住,别动!”随翦翦凶巴巴地看着方轻尘,随即把方轻尘往墙上一推,额,没推动。 随翦翦眨眨眼,对方轻尘说:“方轻尘,你往后挪挪——快点儿!” 方轻尘:“……” 从没这么无语过,最后竟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贴到了墙根上。 随翦翦点点头,赞许道:“师父,这才对嘛。” “翦翦想干什么?” “你给我站好咯。你不许说话,听我说!”随翦翦一只手撑在墙上,将方轻尘圈住,“壁咚你!” 方轻尘:“??” 随翦翦深呼吸,半晌后开口。 “方轻尘,你听着。我、我要表白!” “翦翦,你真的喝多了,醉了。”方轻尘垂下眼眸,沉沉地说。 “我没醉。方轻尘,你不许打岔!听我说完你再说——”随翦翦继续凶神恶煞地说,还没凶完,猛地嗝了一下,满嘴的酒气,他捂了捂嘴。 方轻尘说:“要喝点解酒茶吗?” “不喝。方轻尘你不许转移话题。”随翦翦瞪着他,“你那些小心思我都知道了!你就是想装不知道!我直说了,我喜欢你,师父!方轻尘,你呢,你喜欢我吗?” 方轻尘张张嘴,便要开口:“我……” “不准撒谎,不准骗我。你要是撒谎,我咬你哦。”随翦翦张了张嘴,露出自己一口大白牙! 方轻尘于是就不说话了。 随翦翦眨了眨眼,委屈道:“方轻尘,你连骗我都不骗一下!” “有时候,我宁愿你是那次幻境里的师父。那个师父还会亲`亲我。你都不会。” 莹莹的眼眸里有星辰大海,方轻尘已经许久不会躁动的心脏也似乎跳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最后说道: “翦翦,其实师父后悔了。” 随翦翦抬起头看方轻尘,目光中似乎有疑惑。 “师父后悔什么……”话未说完,却是醉得一头栽倒过去,方轻尘伸手揽住随翦翦。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红光。 方轻尘喃喃道:“师父啊,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方轻尘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怀疑。 但随翦翦却永远不能知道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