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 北城某港口,一艘私人游轮悄无声息地行驶出海。 浓黑的海面荡出圈圈波纹,像是蛰伏在海底已久的猛兽悄声吐露出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时鸢终于渐渐恢复意识。 意识到自己被绑住手脚,困在椅子上完全动弹不得后,她猛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平复着几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她的眼睛也被人用布条蒙住,只能依靠声音来辨认四周。 环境静谧,似乎隐有水声流动,仔细一嗅,空气里还弥漫着海水淡淡的咸腥气。 她在海上? 时鸢皱起眉,下一刻,便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 她的心一瞬间再次紧紧提到嗓子眼儿。 有人径直朝她走过来,粗暴地扯掉她眼前蒙着的黑布。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时鸢眯起眼睛,等她终于适应了光线,看清面前不远处坐着的人,不禁一愣。 男人面容俊朗清秀,打扮却几近奢靡,富家子弟的败类气质简洁明了,是她眼熟的。 北城鼎鼎大名的严家太子爷,严少奇。 堪称是北城盘踞已久的地头蛇之一,掌控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码头港口,甚至隐有传言,严家一直在灰色产业链活动,却让警察一直都无可奈何。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时鸢对面的沙发上整理着衣襟,甚至还从容地跟她笑着打招呼。 “时女神,好久不见啊。” 的确是好久不见,时鸢还记得上一次跟这位太子爷见面,还是她作为季云笙的女伴出席一次慈善晚宴,可两个人也就仅仅是打个照面的关系而已,她应该也没有哪里得罪过他。 时鸢的脑中快速搜索着跟严少奇有关的记忆想对策,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目光淡淡地望着他,不见任何惊慌。 时鸢面无表情:“严少,需要我提醒您,您现在的行为叫**吗?” 闻言,严少奇反倒笑出声,像是不太赞同似的:“你太夸张了,时女神。我就是想请你来我最近新收的这艘游轮上做做客而已,哪是什么**。” 说完,他又翘起二郎腿,语调意味深长了些:“本来我也请了季总的,想着谈一谈最近那个大项目,可谁知道季总不肯赏脸。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先斩后奏把时女神请来了不是。 这话一出,时鸢便听懂了这层言外之意,见他如此猖狂,她眉眼间的神色蓦地冷了些。 见状,严少奇连忙摆起手,装模作样道:“别紧张啊时女神,我可不敢动你。只是借用你请季总来一趟而已。” 话落,他又目光轻佻地扫过时鸢弧度饱满的胸口,随即啧啧两声:“毕竟你都是跟了季总三年的老人儿了,季总肯定不会无情到对你不闻不问吧。” 他又冲着她比了个发誓的手势:“只要时女神乖乖听话,我保证,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随后,严少奇便起身拿出手机,对着时鸢咔嚓拍了两张,像是在端详什么宠物似的,戏谑道:“时女神果然上镜啊,不愧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 时鸢只是冷冷地瞪着他不说话。 像是严少奇这种极富恶趣味的毒瘤太子爷们,她见了太多,越是反抗刺激这种人,越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这时,一个黑衣保镖走进来,低声在严少奇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严少奇原本嚣张狂妄的神色顿时收敛了些,表情也阴沉下来。 他挥手把保镖赶走,不耐烦道:“知道了,让人好好招待,我马上过去。” 叮嘱人把时鸢所在房间的房门锁好之后,严少奇想起刚才保镖的话,眉头不自觉拧起,快步朝游轮甲板处走去。 甲板上灯火辉煌,虽是仓促布置出来的餐桌,却无一处敢怠慢。 近七位数的摩洛哥手织地毯被当作廉价脚垫一样铺在脚下,雪白餐垫上摆好的刀叉,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割碎的银光,冰冷,却极尽奢靡。 而这一切,却因为餐桌后坐着的男人而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光洁的餐盘里,仅有三成熟的牛排被他慢条斯理地切成条状,雪白的餐盘顿时变成一副鲜血淋漓的画作,看着都叫人难以入口。 可他却一下又一下,动作专注而优雅,仿佛是在精心雕琢着一件艺术品。 这一幕看得严少奇瞬间汗**倒立,一股寒意莫名从背脊升起。 等男人将那块鲜红的牛肉缓缓送入口中时,血丝微微沾染上他的唇角。 他的肤色在灯光下透出一种少见的冷白,瞳仁漆黑,狭长的眼尾微挑,是一副极为妖孽的俊美容貌,眼睛却是冷的。 鲜明色彩对比下,便衬得愈发诡丽至极,像是电影里,古堡深处栖息的吸血鬼。 终日见不到阳光,浑身充斥着沉郁至极的戾气。 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严少奇的到来,懒懒掀起眼皮看去。 对上这冷漠的一眼,严少奇却浑身打了个寒战,心里暗骂了一声神经病,面上却迅速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走过去。 “裴总,久等了。刚刚处理完一些事,不知道您要过来,有失远迎了。” 裴忌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雪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 放下餐巾后,他才终于正眼看向严少奇,目光漠然得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裴忌淡声开口:“废话就不多说了,今天来跟你谈笔生意。” 闻言,严少奇心里一惊。 裴忌轻勾起唇:“那块地,我可以帮你拿到。” 话音一落,严少奇的瞳孔陡然收缩。 今天他冒险将时鸢绑来,就是为了让季云笙放弃那块地的竞标。 能不能成还尚且说不准,可如果裴忌愿意出手助他,基本上就会是十拿九稳了。 虽然众人皆知裴忌只是裴家的一个养子,可从他这些年的手段来看,恐怕眼下掌权主事的也只有他一人。 裴家早先年的势力生根国外,如今早已在运作之下悄无声息盘踞北城,眼下也只不过是消息一直没放出来。 换句话来说,北城早就已经变天了。 放在七年前,裴忌今天对他说的这句话只会被当成一个笑话。 可现在,应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裴忌的话,就是圣旨。 “裴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严某还是懂的。” 严少奇正了正神色,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殷切递上。 “不知道裴总想要什么,只要我严少奇拿的出来。” 见裴忌没有拒绝,严少奇立刻又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一抹猩红在男人的指间缓缓燃起,缥缈的白烟将他的神情隐得冥冥不清。 只抽了一口,他像是觉得索然无味,从唇边把烟拿下来,在餐盘中碾压摁灭。 烟灰混合着牛排的血渍,肮脏不堪,原本雪白的盘子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样。 气氛像是忽然陷入诡异的死寂之中,严少奇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一句话惹得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变了卦,这场生意就黄了。 终于,混着腥咸气的海风呼啸声中,裴忌的声音再度响起,混杂其中,听着不太真切。 可严少奇还是听清了,顿时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那就要你那批货吧。”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脑中飞速旋转思索起来。 虽然**这批货的风声是怎么传到裴忌的耳朵里的,但相比起那块地皮的价值来说,一批**,没了这批早晚也会有下一批,可竞标一旦失败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仅短短几秒后,利益的天平便果断朝另一端倾斜。 严少奇虽然心里动摇了,面上却还是作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裴总,货的风险运一次可不小,你这说要就要,我跟老爷子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啊……” 闻言,裴忌面无表情地起身,不急不缓地整理好衣襟,似是不欲多谈下去。 “那就算了,不为难你。” 见他如此果断,严少奇立马陪着笑脸阻拦:“别啊裴总,我这话还没说完,有的商量。” 刚才说那话时,严少奇到底也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毕竟触及走私这行,违法的事儿,总得谨慎些。 而裴忌呢,用了短短几年就掌控了裴氏,手段是出了名的狠,想必歪门邪道也没少走。 跟这种盯着钱的疯子打交道,严少奇倒是觉得安心了不少,刚才那心里的点怀疑也彻底被裴忌的态度打消。 他再次露出笑:“裴总,要么去我这赌场里坐坐,我们慢慢聊?” 黝黑一片的海面上,薄雾弥漫。 游轮负一层赌场内,灯火通明。 等跟裴忌彻底将价钱谈拢,洋酒也已经空了几瓶。 严少奇也彻底没了戒备,已然将裴忌划归到了与自己同等的阵营里。 他一手搂着一个**的美女,酒精有些上了头,嘴里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裴总,只要咱们合作,那个季云笙,还算哪门子东西……把他的豫星吃下去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闻言,裴忌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依旧冷淡闲散。 气氛有些冷场,严少奇倒也不在意,掐了一把女人腰上的软肉,示意道:“去,给裴总敬杯酒。” 女人立刻会意,按耐着心中的激动扭着细腰起身,没想到才刚迈出一步,就听见男人薄凉磁性的声音响起,冷漠至极。 “不必了。” 他懒散地勾起笑,徐徐道:“你这儿的酒,我喝不下。” 话音一落,女人脸上的娇笑顿时僵住。 被如此干脆利落地打了脸,严少奇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端看裴忌这副面相,怎么着也不像是不近女色的人。 那就是瞧不上他这儿的货色了。 酒精作祟下,那股劲儿上了头,严少奇一下想起什么,舔了舔嘴唇,才神秘兮兮地开口。 “裴总,我这儿刚好来了一个高档货,您要不要见见?” 男人蹙起眉,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酷和厌恶,随手拿起打火机点烟。 “娱乐圈里最近名声不小的那个时鸢,您知不知道?” 裴忌点烟的动作猛地一滞。 严少奇以为裴忌不屑关心娱乐圈那档子事儿,只好又补充了句:“就是季云笙养了三年的那个女人。”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这一刻,周围的环境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了氧气。 严少奇的醉意陡然醒了几分,感觉到对面的人眼底流泻出阴沉可怖的气息,还以为自己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刚想说什么补救,就看见裴忌掀了掀眼皮,像是终于来了点兴趣,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薄唇轻启,声线因为刚抽过烟的缘故微微带着些沙哑,莫名的危险。 裴忌笑着,眸底阴沉如墨,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刚才的话。 “季云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