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来到大殿上,迎面便被龟丞相撞了个正着。他连忙伸手扶稳老丞相的身形,见其一脸惊慌之态,好似是被自己撞破了何种密事一般,神色闪躲,目光犹疑,不敢直视自己,只低垂着头,连说话都是磕磕绊绊。敖烈面露疑惑,不知这老丞相是否又恢复到了刚刚见到自己的那个时候,看见这个太子就只顾着行礼,生怕一个不留神惹了自己生气。敖烈无奈的笑笑,对着龟丞相和声道:“老丞相这是要去往何处,怎的如此慌张。这个年纪,切莫要如此急躁,小心身体才是。”
龟丞相不知敖烈是何时来至大殿,亦不知方才与熬钦的对话,是否被敖烈听闻,听见了多少。他摸了摸额间的冷汗,缓了缓心神,调整着情绪,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回道:“不知殿下驾到,是老臣唐突。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敖烈笑着摆摆手,道:“丞相莫要多礼,敖烈说过,丞相是我南海重臣,亦是敖烈的长辈,这君臣之礼,老丞相对父王行一行便可,对敖烈,当不必如此。”
龟丞相受宠若惊,慌忙回道:“岂敢岂敢,殿下此话,太过言重。老臣,担当不起,担当不起。”说罢,龟丞相对着敖烈深施一礼,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熬钦。
两人君臣数百年,早已默契。此时见龟丞相一个举动,熬钦便已然明了。他亦是将情绪整理好,露出慈爱的笑意,对着敖烈道:“吾儿怎的此时前来,是否找为父有事?”
敖烈看向自己的父王,一撩衣摆,跪在地上,扣了个头道:“见过父王。”
熬钦上前几步,笑盈盈的伸手将自己的儿子扶起。见其手中拿着个东西,见礼时亦没有放手,便问道:“吾儿手中拿的是何物,护得这样紧。”
敖烈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摆,听罢便献宝般的将手中之物奉与熬钦跟前,得意洋洋的解释道:“父王,这乃是儿臣自己在药植园中培育出的多寿果,即可观赏又可食用。儿臣择了开的最盛的三株,特意带来呈献给父王!”说罢,敖烈弯着眉眼,像是等待夸奖的孩子。
熬钦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柔软一片。本来以为终生孤独,无法再与自己的亲子相认。曾经看见敖烈时那矛盾的心情,时时刻刻都折磨着自己。那般桀骜不驯的敖烈,怨恨着自己这个亲生父亲,长久以来的放逐,将那点血缘亲情一点点的抹杀干净。这父子二人,就这样将自己重重包裹,如同两个坚硬的岩石,只能靠着相互碰撞伤害来靠近彼此。熬钦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共享天伦的一日。
直到此时,他看见儿子手中捧着的三株小小的药植。如玉一般小巧的叶子,每一片都有银色的纹理,上面结有红、蓝、白三种颜色如拇指大小的珠果。若是离在近处,还可闻到一缕沁人的芳香。熬钦伸手将那种植着药植的器皿接过来,左看右看,语气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欣喜,道:“吾儿孝顺,这东西样子好看,闻着还有幽香。我就将它放在寝殿,见到就能想起吾儿的孝心。”
敖烈听见父王的夸奖,不好意思的笑着摸摸鼻子,又补充道:“这药植名为多寿果,三株便成一景,气味亦是最好闻。若是将这三个果子食用,便可以延年益寿,容颜永驻,强健身体,助修元气。”
熬钦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着还未离去的龟丞相示意。后者连忙走了过来,小心的接过了熬钦手中的多寿果。方才的一番对话,使得这君臣二人在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两人的对话,敖烈应该没有听见。那么二人所担心之事就不会发生,敖烈还可以安安稳稳,心无旁骛的在龙宫之中做他的龙宫太子。
敖烈看着龟丞相将那多寿果捧在手中,便笑道:“老丞相为父王分忧,劳苦功高。待得了空闲,敖烈亦选三株好的,奉与丞相可好?”
龟丞相听闻,心中一暖。退后一步躬身道:“殿下言重,老臣不过是尽的分内之事,哪里担得起殿下的谬赞。此物乃是殿下精心培育,只有龙王方值得殿下如此孝心。老臣只愿殿下和龙王安稳顺遂,便别无他求了。”
敖烈看着龟丞相的头顶,心中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他自知眼前的这两人为了自己处处设想周到,是这世上对自己顶好之人。他伸手将老丞相扶起身,小声埋怨道:“都说叫丞相免礼了,丞相怎的总是忘记。”